看见她又在用偷懒的方法看奏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城静枫正在看手下的奏折,听见魏定的求见,将奏折暂时放下。
看见逆着阳光走进来的魏定,阳光似乎将他那一头黝黑的头发照得有些发白,看起来有点像是烟灰色一样。
门外的守卫,恢弘的皇宫建筑,似乎都成了他的背景。
一身干净利落的一品武官朝服,被背脊和肩膀绷得笔直的紫黑色线条,背光的眉眼愈发地浓黑了起来,在殿外背景的衬托下,更显出几分华贵,像是一柄被珍藏的宝剑要从剑鞘中冲出来。
不过当他跨入勤政殿内,整个人从阳光下剥离开之后,或者说是和她的目光对上之后,整个人的气息一下子就稳了下来。
像是重新安静了下来,乖乖地待在剑鞘中的宝剑一样,只让人看见剑鞘中华丽的外表,而不见其中伤人的锐利锋芒。
城静枫感觉自己头一次这样清晰地感受到魏定的好看,那种锐利又内敛的沉重,那种肆意又广博的胸怀。
果然她的感觉没有错——“陛下若是后续有什么为难之处,都可以交给我来做,若是陛下来做,难免会有人觉得这是私心。”
城静枫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能有什么为难之处,一起都在按照预期前进。”
魏定道:“我只是观陛下没有如别的事情一样,单刀直入,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难得见到像是这样耐着性子慢慢来的。”
城静枫发现他来并不是有重要的军情汇报,于是带着他走到偏殿,这里时刻备着供她休息的东西。
坐下喝茶吃东西,城静枫身上的轻松一目了然。
“让人接受从没有见过的全新的东西,和将原本固有的观点打破,重新建立一个几乎是背道而驰的观点,将军觉得那种会更难?”
魏定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丝犹豫。
城静枫继续道:“新事物的接受总是很简单,毕竟它能带来的便利和好处一眼便知,但是打破和重建却很难,若是用武力强行让人接受,大家也只是浮于表面地应和,不会从内心深处改观。”
魏定微微抿唇,然后吐出了一句:“确实如此,武力不能改变人心。”
城静枫看他唇边有些干得起皮,将茶杯推过去:“将军平日里多喝点水。”
魏定顺着她的视线,找到自己身上,发现她正在看自己的嘴巴,想到自己可能有些干到起皮的嘴唇,下意识地将茶杯端到嘴前,想通过茶水润湿一下。
城静枫看着那一抹因为沾了水,更是显得饱满和有光泽的薄唇,鬼使神差地停顿了一下。
直到和魏定的眼神相撞,她才赶忙移开了眼。
移开的视线,一下子就看到了一边正在煮着的茶,城静枫试图转移话题,以此转移魏定的注意力。
“不知将军听过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吗?若是一下子将青蛙扔到滚烫的水里,它可能一下子就烫得跳出去了,但是用温水慢慢煮,它就不会有太大的挣扎,很轻松的就煮熟了。”
魏定头一次听见这个言论,乍一听还觉得很新鲜,原本偷偷瞧着城静枫的眼神,也慢慢被转移到茶壶上。
“这个言论还挺有趣的,仔细一想,确实很有道理。”
魏定想起之前的那些事情,有感而发道:“也就像是之前一样,从前年秋收开始,一直到去年秋收的饥荒,陛下的名气也是这样一步步地深入民心,我们最后的那些,只不过是推动了一下这种情绪。”
城静枫点头道:“我也是从这件事情上学到的,这样一步步地慢慢改变,从大家心里改变,到最后的效果确实很不错,你也看到了。”
魏定心里想着百姓心中城静枫的地位,改口道:“若是以后陛下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都绝不推辞,这件事我还是会和之前一样,一直站在陛下身后的。”
城静枫笑得眉眼弯弯,眼里像是有华光在流转。
***
扫盲班很快开展了。
上课的人选,就是目前不太忙碌的一些官员。
城静枫的这些举动,确实让一些人忙成狗,但是因为遣散了后宫,本身也不喜欢繁文缛节,不少人确实闲了下来,礼部最为明显。
暂时手上没事的人全都被派了出去,还有些距离较远的地方,是聘任当地的人夫子来教学。
为了不影响正常的生产,也为了能节约资源,是几个厂的人一起,在每天早上上工前,上一节大课。
凡是最先学会的人,都有机会晋升组长,月钱会比现在多一些。
本来很多人知道可以识字,可以学学堂中才教的算学,就已经很开心了。
不过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更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学好,最先学会,通过考核,或者在结业的时候考到最高的分数。
这一下子,各地都出现了有些“走火入魔”的人,吃饭嘴里念叨着1、2、3……
回家的路上嘴里念着满是进一,借位。
晚上回到家吃完饭,还从灶中扒拉出一根烧得黝黑的柴火,然后在地上写着字。
学习的气氛正浓烈,城静枫借着这个机会在每个城池都推出了扫盲班。
一个月为一期,主要就是教数字和几百个简单的汉字。
并且出了规定,以后若是国营各厂还要招人,去应征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必须要有扫盲班的结业证书。
只有认识一些简单的字,看得懂基本的数字,才有机会进入各个国营厂。
原本这个扫盲班,男孩子比较多,几乎没有女孩子,直到城静枫发出这个通知之后,凡是有想让自家女儿也能赚钱的想法的人,也都纷纷将自己家里的女儿送到了扫盲班里。
因为每个城池只有一个扫盲班。所以能同时上课的人数也不是很多,也许真的是物以稀为贵,抢着上的就是好东西,有的地方课都排到好几个月之后了。
民间似乎一下子掀起了一股认字学习热潮。
各厂的工人带着上进心努力学习,想要识字的大人们努力抽时间去上扫盲班,为下一次机会做准备。
因为只有短短的一个月时间,而且定好了学习任务,每天的学习时间也并不是很长,所以就连最耐不住寂寞的小孩子,也难得能安静下来平心静气地学习。
虽然现在依旧只有一小部分人收益,但是学习的热情和风潮似乎一下子就刮起来了。
在这一股狂风中,占比很小的,只学会了一些数字和几百个字的女孩们,似乎一点也不起眼。
也正是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群体中,似乎有闪亮的新星即将被拂去蒙尘。
但是现在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小撮潜力股,也没有人有心思去关注这些和刚刚开蒙的孩童学一样东西的百姓了。
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再一次被小魔王给吸引。
陛下居然让她去国子监任教,她还是个孩子呢!
但是反驳的话,却不知该从哪个方向说起。
虽然明白了许青竹当初教的东西似乎也并不是很难,要是想学,连小孩子都能学会,但是那个略微有些恐怖的心算速度,还是很少有人能达到的。
而且人家不仅仅会这个啊,这么长一段时间,在各部流转教学的过程中,许青竹强大的算学能力也是远远超过了他们所有人的。
陛下安排她去国子监,肯定是去教算学的吧?
说不定国子监的算学夫子,在算学这方面,还真的全都比不上她一个小姑娘,这要怎么反驳?
正当不少人都觉得有些憋屈得厉害的时候,突然听说一个消息。
原来陛下不只是安排小魔王一个人,还有她的另外一个小弟子,工部侍郎的小儿子。
而且小魔王不教算学,而是要教一个叫什么自然科学的东西,反而是工部侍郎的小儿子,才是要去教算学的。
了解的人想了想工部侍郎的算学能力,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乌彭越曾经的同窗悄悄透露道:“他当年算学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子效父,这样看来,应该不足为惧。
至于什么自然科学,那更是旁门左道,怎能在国子监这种庄严的地方教学?
这么一想就放心了。
等到上朝的时候,立马有人出来谏言,表明他们的态度,国子监是全国最高的学堂,决不能如此儿戏。
不能随便让还没束发的小孩子去教算学,也不能什么课都随随便便的作为其主课。
发言的人还表现得颇具文人傲骨,一身正气。
不过城静枫发现,他的眼睛周围,好像有一圈微不可查的印记。
城静枫慢条斯理道:“乌温康的算学水平虽然没有青竹高,但是也绝对不弱,掌握的很多算学知识,也不比国子监的夫子差,若是不服气的话,到时候可以比比。”
“至于自然科学……”
城静枫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有大概十分之一的人脸上都戴了眼镜。
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比原来好像更合适的主意。
“自然科学中的物理科学中,就有讲光的奥秘,若是学会了,说不定诸位大人就可以自己配眼镜了。”
刚刚站出来的那人,原本一脸正气顿时僵住了。
天知道他多想要一副眼睛,他也想重新看看清晰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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