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顾晓枫面前照例是一盘去了馅儿的包子皮。
朱晶晶面前则是一碟肉馅儿。
看到顾晓枫和涂依依携手到来,朱晶晶招了招手,很热情地说:“圣女, 大家都说你不爱吃馅儿, 帮你把馅儿去了。你以后都不用愁,肉馅儿我帮你代劳。你看, 咱们俩做涂家媳妇多合适, 一个吃皮, 一个吃馅儿, 一点都不浪费。”
涂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小晶说的有理,你们姐妹之间这么和睦最好了,家和万事兴。”
涂依依也笑哈哈道:“是的呢, 娘。我代凤栖谢过未来七嫂了。”
吃过饭, 涂依依跟家里人说,要去月栀看一看。
重活一世,顾晓枫心里仍是隐隐放不下月栀,她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 守护了微晶几百年。尽管阴鸷和殊人苦夜都死了,她心中仍是担心, 也不知道月栀现在境况怎么样了。两人昨天便约定好, 今天去月栀走一遭。
涂夫人点点头,“去吧, 晚上回来吃饭, 我让厨房做夜宵给你们。”
分湖边, 涂依依再一次变成灵狐,载着顾晓枫踏上了分湖,奔向月栀。
还没有进城,顾晓枫便感觉到这里的不太平。
“凤栖,有妖气。”涂依依也嗅到了,皱了皱眉,“是一些小妖,不足为惧。”
她们穿过月栀城外树林的时候,果然在树林里看到两只獾精正把一个人吊在树上,一脸兴奋地讨论着吃法。
“烤着吃!我喜欢吃外面焦黄的皮!”
“蠢货!那样不健康!咱们架一口大锅煮着吃!”
“烤着吃!”
“煮着吃!”
两个獾精谁也不服谁,激动得打起来。
涂依依大声道:“都别吵了,把人给我放了,然后滚!”
两只獾精一愣,他们不认得夙凤栖和涂依依,倒是嗅到了涂依依身上的妖气。
“啊!灵狐!涂山灵狐!”
“咱们打不过她的!”
两只獾互相看了一眼,拔腿就跑。一只跑出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照涂依依的吩咐把那个吊着的人从树上放下来,然后才一溜烟跑远了。
那个人瘦的皮包骨,根本没几两肉,已经昏死过去,涂依依一道灵力打过去,那人悠悠转醒。
涂依依怕他大呼小叫,抢先说明,“我们路过这里,看到妖精要吃你,把你救下来了。”
那人惊魂未定,连声道谢,“谢两位恩人!”
涂依依摆摆手,“你快回去吧。”
那人千恩万谢,“两位恩人有所不知,我们月栀多灾多难。从前有狼妖袭击,我们都不敢出城,后来狼妖忽然消失了,又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好多小妖。有的,只是抢人的吃食,掳走鸡鸭,有的妖怪是要袭击出城的人,吃活人!要不是今天遇到两位恩人,我的性命不保。”
那人说到这里,直抹眼泪。
顾晓枫问:“既然出城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出城?”
那人道:“如果不是为了去外头找一口吃的,谁愿意出城!可是困在城里,没有吃的,也要活活饿死!”
涂依依道:“那你们这样出城也不是办法。”
那人哭道:“以前有狼妖的时候,倒不是这么频繁,他们一个月出来个四五日。前阵子,狼妖倒是没了,别的妖来了,那就完全不管不顾,已经彻底把城围了。”
“你们朝廷呢?”
“朝廷?皇帝从来不上朝,大臣们全乱了套,那些军爷不抢我们的就谢天谢地了,谁管我们的死活?”
涂依依心道,你们的那个皇帝已经被我们杀了,他以后更加上不了朝。
那人越哭越伤心,最后竟嚎啕大哭,“这叫我们怎么办啊?!”
顾晓枫和涂依依互相看了一眼,轻轻叹口气,心中同情可怜月栀百姓。
两人跟着他走进城,这一次的月栀竟比前一次来还要破败。绝望的人们倚靠在残破的墙根上悲伤的啜泣,或者在城里漫无目的地晃来晃去,好似行尸走肉。
顾晓枫走在街上,看着眼前的满目疮痍,心里很不是滋味。
曾经的这里,多么繁华热闹,欣欣相容。
而如今的月栀,俨然成了毫无希望的人间地狱。
正在这时,皇宫的方向传来阵阵骚动,刀剑之声乒乒乓乓,火光冲天。远远的有呼声传来,“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冲进去,杀了那个狗皇帝!”
涂依依和顾晓枫赶到皇宫门外,看见为首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他同样饿的只剩一副骨头,愤怒地大喊:
“乡亲们,你们还没受够这个狗皇帝吗?”
“他在宫里作威作福,对我们的死活不闻不问!”
“你们看看自己,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都要活活饿死了!”
“今天我们就冲进去杀了狗皇帝!”
他这么振臂一呼,那些在街上行尸走肉的人,那些悲伤啜泣的人有了反应,纷纷抄起铁锹木棍涌向皇宫。
“说得对!杀了狗皇帝!”
“总是一死,跟皇帝老儿拼了!”
皇宫卫士们抵挡不住来势汹汹的人们,也有士兵跟百姓们一样,也充满了绝望,干脆放弃了抵抗。
禁宫大门很快被愤怒的百姓攻破,皇宫守卫们与百姓厮杀在一起。本就破败的月栀城彻底陷入了混乱。
混乱中,有人认出了顾晓枫,欣喜若狂地大叫:“圣女!是圣女!圣女回来了!”
神殿周围的守卫,之前见过神殿里的画像,这时见到顾晓枫,一眼认出她来。
白衣胜雪,风采卓然,气质高华,犹如天女降世。
他们纷纷跪拜:“拜见圣女!求圣女救救我们吧!”
百姓们一听,月栀圣女显灵了!简直喜从天降,他们暗沉沉的目光里终于有了希望!
刚才在城外被救下的那个男人道:“我认得她们!刚才就是她们打跑了妖怪救了我!”
纷乱自动平息,所有人丢下了武器,他们仿佛看到救世主,人人喜极而泣,齐齐对着顾晓枫叩拜,流着泪高呼“圣女!圣女!圣女!”
顾晓枫目光缓缓扫过匍匐在她脚下的人们,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身为圣女到底背负着什么。
她一直以为是她守护了几百年的微晶。
今天她才明白,原来不是微晶,而是希望。
圣女背负着月栀百姓的希望,带他们走出绝境,获得新生的希望。
顾晓枫一字一句,无比坚定道:“我回来了。”
涂依依微微侧首,看着身旁的顾晓枫,清丽绝伦,光彩照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的光。
她轻轻笑了。她的凤栖,又做回了圣女!
顾晓枫被人们迎进宫里,她向众人揭开阴鸷与狼妖合谋的阴谋。
人们大吃一惊,冲进了传闻中皇帝所在的太华宫。果然,那里根本就没有皇帝的影子,屋子只有几具干尸。看服饰,是宫里的内侍和宫女,应该是被人吸干了血肉。所有人这才知道,他们的皇帝竟是这样一个草菅人命的禽兽,恶魔。
月栀不可一日无主,有人扑通一声跪下,请求圣女登基为帝。
顾晓枫大吃一惊,她可不准备当这个皇帝。
只是这个提议,一呼百应,得到所有人的拥护。百姓,士兵,大臣们都一致拥护圣女为帝。
顾晓枫面露难色,悄悄看向涂依依,却见涂依依一脸轻松,冲她眨眼睛,点头微笑。
无奈之下,顾晓枫只好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当即下令将宫里储藏的粮食分给百姓们,并承诺明天亲自护送百姓们出城。
百姓们欢歌载舞,无不欢呼雀跃。
人们退去后,宫女将顾晓枫和涂依依请进后宫。
顾晓枫道:“不必了,我还是住神殿。”
到了神殿,宫女们退下后,顾晓枫道:“怎么办?我不会做皇帝!”
涂依依看她难得露出无措的样子,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怕,不会就慢慢学好了,现在不会,以后会越做越好的。”
“可是,当皇帝哪有那么简单”?顾晓枫仍是有些担忧不安。
她是出演过宫廷剧,但那就是拍戏,有剧本可依,她演的也是皇后。可眼下可不是拍戏,是真的当皇帝,还没有剧本。
涂依依温声道:“我会帮你的。你就当月栀子是个大村子,你是村长,带着村民种地搞生产。”
顾晓枫被她逗笑了,“你倒是说的溜。”
“那可不,我爹就是村长呀,我是村长的女儿,见的多了。”涂依依倒完全不似顾晓枫那样担心,“再说了,你做皇帝还能差到哪里去,怎么样都比阴鸷这个暴君好百倍。”
顾晓枫一听,有阴鸷垫底,突然觉得轻松多了。
涂依依一看天色,道:“凤栖,我们要回家了,娘还给咱们留着夜宵呢。”
顾晓枫面有难色,“依依,我才说了要帮百姓们,今天就离开皇宫,是不是不太好?况且我答应了百姓,明天护送他们出城去地里。”
涂依依笑嘻嘻,“你还说怕当不好皇帝,你瞧你才当上就这忧国忧民?那你等着我呀,我回家拿吃的,估计要明天一早才能回来。这次回去正好顺便多带点吃的来,你刚当上皇帝肯定没有时间回涂山村吃饭啦。”
“依依……”顾晓枫心中感动,无论何时,自己做了决定,涂依依都是无条件支持自己。
涂依依亲了亲她的脸颊,这才快步朝殿外走去,“我很快就回来了呀,你要是饿了就叫小宫女给你拿吃的,别跟她们客气。”
顾晓枫失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哼,人家怕你饿肚子嘛,”涂依依撅撅嘴,“我走啦。”
涂依依出了城,她在山里跳来跳去,向着分湖赶去。
跑到半路,碰见一群妖怪在开会,商量着明天谁吃东门出来的人,谁吃南门出来的人。
涂依依一下子跳上充当会议桌的大石头上,居高临下道:“告诉你们,月栀圣女回了!”
这些都是初来乍到的年轻小妖,纷纷好奇道:“月栀圣女是谁?”“没听过,厉害吗?”“好吃吗?”
涂依依二话不说,一脚踹飞那个问好吃吗的小妖。
“念在咱们都是妖,我来告诉你们一声,你们赶紧滚!”
一只小牛犊不服气:“切,她就一个,我们这么多妖还怕了她?”
“知道你是牛,但你牛得过大狼妖殊人苦夜?连他都被圣女宰了,更何况是你?”涂依依撇撇嘴,一副你不怕死尽管上的表情。
殊人苦夜的名字在妖界可谓无妖不知,无妖不晓。闻言,群妖色变。
“反正我提前跟你们打过招呼了,信不信由你们,不怕死就尽管呆在月栀。”涂依依说完这些,脚下一蹬,一个纵跃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