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眠关掉监控, 压抑住自己在翻滚的情绪。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报复林涧,她只不过是在和她保持她们本应该保持的距离而已。
她忘记了她的生日,是因为她本来就不记得了, 也没有必要记得。
林涧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呢?搞得好像是她亏欠了她一样, 明明过去七年间她的生日也从来没有她不是么?
为什么非要等呢?
如果真的很想跟她一起过生日, 为什么七年前的生日不来找她, 六年前、五年前四年前的生日都杳无音讯?偏偏要等到自己一无所有了,才想起来回江城, 才想起来她?
为什么要这么伤心呢?为什么要等一夜,干嘛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把自己表现得这么深情?
鹿眠走出房门,看了眼林涧紧闭的房门, 走到一边的客厅沙发上坐下, 手机里不断弹出的消息让她觉得厌烦,干脆关了机, 将手机扔到一旁。
紧闭着双眸,心事重重。
一整个白天, 林涧的房门都没有开过, 到了傍晚, 江城的天空已经彻底被黑夜笼罩,窗外万家万户都开着灯,元旦的喜庆还有余留, 但不存在于鹿眠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鹿眠开始听到那只橘猫在林涧房间里叫,应该是饿了, 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断断续续的叫着。
想起来它上次这么叫还是因为林涧痛经难受, 现在每一声猫叫都让她心神不宁。
鹿眠敲了两下房门没人反应,索性直接开门进去,可走到床边,却发现床上根本就没有人......
被褥冰凉,不像是有人一直睡在这的样子。
鹿眠愣住了,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大声唤林涧的名字。
“喵~”
橘猫站在衣柜前,回头朝她叫。
鹿眠跟过去,将衣柜的门打开,入眼就是林涧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睡里面。
衣柜里很乱,衣服都乱成了一团,零零碎碎的落着。
林涧......?
鹿眠被惊讶到了,表情滞了一会后意识到什么,深深皱起眉头。
林涧听到动静醒了,缓缓睁开那双湿润红肿的眼眸,白净的脸蛋上还有泪痕未擦去,她撑起身子,肩带从肩膀滑落,她抬头茫然的看着鹿眠。
这副可怜得一塌糊涂的模样格外的冲击人的内心。
鹿眠眼神严肃复杂,林涧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属于很懵很虚弱的状态,从她的角度仰视鹿眠,只觉得眠眠好凶,眠眠生气了吗?
她暂时想不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哄,自己有没有资格哄,会不会只会让她更加愤怒,启开泛白的唇,声音又怯又沙哑:“怎么了?”
“你的猫一直在叫。”
烦躁复杂的心情让鹿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林涧楞了一下,连道对不起,努力从柜子里站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顾不上缓,她将旁边蹲着的橘猫抱进怀里,用手抚摸安抚它,跟鹿眠解释道歉:“它不是故意叫的,可能是饿坏了......”
说着,她给猫放了猫粮,橘猫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看起来确实是饿坏了。
林涧还在它背上轻轻抚摸,它被饿了一天了,很心疼。
安抚了一会,她撑这膝盖起身,看着鹿眠,与她道歉:“下次不会了,眠眠别生气......”
她讨好央求的语气比平时更加卑微,她在怕她生气。
自从对她态度变冷开始,鹿眠时不时就能感受到她这份害怕和不安。
缺乏安全感,变得格外敏感,特别是对那只猫,只要猫稍微有点吵闹她就会马上去安抚,猫要是调皮了她也会马上制止,将它带回房间里陪它玩。
生怕猫在鹿眠面前露出不好的一面。
因为没了鹿眠的之前的“纵容”,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怕这个家容不下这只猫,也容不下她。
卑微。鹿眠只想得到这个词。
“我没生气。”鹿眠态度缓和,平静的问:“你为什么会睡在衣柜里?”
林涧解释:“没什么的,原本想找一件衣服,但好久都没找到,找累了想坐下休息一下,不小心就睡着了。”
撒谎,漏洞百出的说辞。
医生朋友跟鹿眠说过,幻听幻觉的病人一般在发病的时候都会把自己藏在狭小密封的角落,这样才有安全感。
她又发病了。
但现在就算是逼问,想必她也不会承认。
这副苍白虚弱的样子仿佛随时可能晕倒,除了那几口强塞的蛋糕,她都要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了吧?
鹿眠看不下去,“我点了外卖,出去吃吧。”
“好。”林涧点点头,“我先洗漱一下,眠眠先吃吧。”
鹿眠出去后不到五分钟,林涧就从房间里出来,她洗了脸换了衣服,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脸蛋白净,肤如凝脂,但眼睛还是毫无办法的肿着。
鹿眠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和她吃过饭了,自从决定跟她保持距离之后就很严格的执行,不像从前那很多事情都默许。
再一次同桌,林涧也没再像之前那样热情,没做给她剥虾挑刺之类的事,自己低头吃饭,一点声响也不发出。
之后,谁也没有出声。
这顿饭,林涧吃得很快,也许身体还是很不舒服,收拾好碗筷后就匆匆回了房间。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全程陪鹿眠吃完饭,对于生日的事,也只字未提。
*
那天以后,林涧的状态就差不多一直如此,仿佛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和活力。
她不再千方百计的去“骚扰”鹿眠,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发呆,对着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发呆,抚摸着怀里的猫,自言自语的跟它说些什么。
她病恹恹的,时常长发披散,面色苍白,眼神忧郁,但鹿眠对上视线时,她还是露出笑容。
可鹿眠怎么看都觉得她的笑苍白无力。
不吵不闹,不惹她厌烦。
她像是病入膏肓的深闺美人,鹿眠是她每日得见,但求而不得的人。
两人之间诡异的平静。
鹿眠知道这种状态不对,不再与她商量,将她带去了朋友的医院。
听说要跟鹿眠出去,林涧画了一个很好看的妆,选了一条很好看的裙子和大衣,温婉动人。
坐在鹿眠的副驾驶,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她问鹿眠:“眠眠是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吗?”
语气很轻松,好像在说“眠眠是要带我去吃饭吗?”
却莫名让人心里发毛。
鹿眠:“生病了,去看病。”
她笑了笑,那双漂亮的眸子分外空洞:“我都跟眠眠保证过了,不会去冰岛的,眠眠还是不太相信我。”
她看到鹿眠蹙起了眉,不想她为此生气,也是在陈述事实:“眠眠没有错,是我本来就不可信啊。”
两人到了医院,林涧没有任何异议的一直跟在她身后,进诊室前,鹿眠对她说,要她跟医生好好说自己的情况,然后对症下药。
她只是笑了笑。
十几分钟后,医生从诊室里走出来,将鹿眠带到一边谈话。
“有关病情的事,她一句也不说。”医生苦恼:“问她其他的,她倒是显得很健谈,比如说喜欢的花,喜欢的食物之类的,但我一旦想从某方面切入,她就能很敏锐的察觉到,然后把我带偏。”
“这么了解心理医生,是不是之前已经看过病了,跟医生接触很长时间?”
“来看病的病人都是想治病,但她很例外啊,你说她为什么这么抗拒?”
为什么这么抗拒治病?鹿眠也不得而知。
林涧究竟在想什么?
“但你之前跟我提到她有幻听,还想过自|杀,应该是很严重的,有可能是精神分裂、躁郁症、应激障碍等等......或许待会可以做个脑电图,可以的话,建议住院治疗,我慢慢开导她,但似乎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住院治疗吗?林涧应该不会愿意吧?
“你可以去跟她商量一下。”
鹿眠进了诊室,林涧端坐在椅子上,听到她来的动静,回眸朝她一笑。
比起前几天,现在看起来又很正常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鹿眠回忆,从今天早上她跟她说她要带她出去开始吗?
“为什么不配合医生?”
“很重要吗?”林涧不解。
“不重要吗?”鹿眠皱起眉头。
“没那么重要吧?”林涧不回答,又问她:“眠眠要走了吗?”
她一如往常那般温柔,“我是不是不可以跟眠眠回去了?”确实啊,这确实是鹿眠甩掉她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