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并未脱离生命危险,还在抢救。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一个金发的女医生用英文这么问鹿眠。
鹿眠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前女友。”
金发女医生诧异了一下还是提醒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林涧死掉的心理准备吗?她不想准备啊……为什么要说呢?徒增痛苦而已啊。
她很不想很不想,像是在泥潭中更深陷了,更窒息了。
但她必须得面对现实,这她知道。
她很努力努力的让自己出声:“她......”
“她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随时走掉,也很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变成植物人。”
鹿眠颤抖的呼出气,双手捂住了惨白的脸,她的世界很灰暗。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医生你一定要尽全力,当然,医生当然会尽全力。
鹿眠精神很恍惚,心脏一直跳得很快很快...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一直这样失魂落魄的守在icu门口,愣愣的盯着门口,仿佛透过厚重的大门,她看得到里面躺着的人,被各种仪器包裹着的奄奄一息的人。
医生护士怎么劝也劝不走,她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走。
或许只有在离林涧稍微近一点的地方她才能安心吧,她知道自己是林涧唯一的依靠了,她真的很怕,要是自己走远一些,林涧出了什么事,找不到她,她不能马上出现在她面前。
也很怕很怕,林涧最后一面她也......
鹿眠攥紧了手里的戒指,不断的从那摄取力量。
总想着再捏紧一些,再用力一些,这样就能把林涧牢牢抓住。
抓得住吗?
抓得住吗?
林涧想走的话,抓得住吗?
林涧肯定很想走吧,不然怎么连这么冰的水都敢下去,毅然决然的往深处走。
真的很想走的话,还回得来吗?
这一个星期鹿眠过得都很浑浑噩噩,吃不了喝不下,吃了就吐,睡不着觉,头晕眼花,分不清白天黑夜,去天台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
原本那双时常高傲淡漠的眸子红肿又空洞。
她也会撑不住,她晕倒过一次,因为高度紧张和低血糖,但根本没躺多久,是被惊醒的,一睁眼就拔了吊瓶,拖着的身体摇摇欲坠走到icu病房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发了一会呆,被医生强制带了回去。
医生警告她说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也会出问题。
可鹿眠现在已经在乎不到这种东西了,她想的只有林涧残破的身体。
徐露露知道,她陷入了自责愧疚的怪圈。
她肯定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果自己不那样敷衍林涧,林涧现在也不会躺在那,或许还好好的在接受治疗,或许还会因为她一句关心,就雀跃好久。
会变好,会好起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徐露露说:“阿眠,你也很累了,不是你的错。”
“嗯。”
“你们的故事太窒息了。”
鹿眠没应她,许久许久,徐露露叹了口气,说:“其实,你们发展成今天这样,也有我的一部分责任。”
鹿眠偏眸看向她,不明所以。
徐露露看着天花板说:“其实我早就知道林涧高中时的境遇。”
“她在学校把自己掩饰得很好,特别有教养,特别知书达理,特别完美对不对?看上去完全就像是幸福家庭教出来的孩子。”
“大家确实也都是这么以为的,都以为她就算寄人篱下也是被舅舅舅妈宠着的公主。”
“其实她当时过得很苦,很苦很苦......她很惧怕那一切被揭穿,要不是我亲眼目睹,我根本不敢相信,那真的是一个女孩的生活环境。”
徐露露现在说出来还是难以置信。
鹿眠看着她:“她过得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徐露露很无奈:“她不让我说啊。”
“那时候,我甩了二中的一个男的,因为玩腻了嘛,然后他叫了好几个兄弟堵我,拿着刀说要砍死我,跟踪我,当时还是半夜,我手机还没电了,真的吓死了,乱逃乱窜差点被那男的追到,幸好遇到了林涧,她家就在附近,她带我去她家藏起来了。”
“你知道吗?我进去的时候我都震惊了,林涧的床就摆在客厅角落,用帘子围着,哪有女孩子床摆客厅的啊?而且床似乎比宿舍的还小,贴着墙,翻身都翻不了。”
“连口水都没让我喝,她让我躲进帘子里,我就听到一个中年阿姨在特别刻薄的质问,质问她为什么大半夜搞那么大动静,还让不让人睡觉...什么啊,当时林涧的动静已经很小很小了,那阿姨完全是在拿她撒气,说了特别说难听的话,什么让她滚出去啊,说她赔钱货啊什么的都有。”
“实在太难听了,我气得差点回怼回去,林涧捂住了我的嘴。”
“我问她为什么,她凑到我耳边说,如果我不想我和她一起被赶出去的话就闭嘴。”
“明明是那么委屈的话,她说得特别冷静特别倔强。”
“我当时都呆住了。”
“天亮,确认那几个混混已经离开,她才送我下楼。”
“我离开前,她要我将那晚忘记,所有的所见所闻,全部忘记。”
“特别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告诉你。”
“我不理解,她没跟我解释,只说她救了我一命,不求我报恩,只要我答应她那个条件,不然的话我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说那么凶的话,用这么狠的语气,简直难以置信。”
“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她的自尊心,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如果我说出去,她猜她绝对会崩溃的,把自己缩起来,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我总不能忘恩负义吧?我答应她了,她要疏远我,我就跟你说我跟她闹矛盾了,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很关心我们怎么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编呢。”
徐露露看了鹿眠一眼,没敢多看,还是怕她会生气。
然后继续说:“不过,自那之后我真的特别好奇她,开始观察她,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别扭的人,别扭又倔强,倔强又迷人。”
“你知道嘛?你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你对她失望去在广播室过生日的时候,我溜出去找她,她就站在五楼的天台那,看着广播室的方向,眼神特别忧伤,风一吹过,她整个人都唯美了,我至今还忘不了那画面呢。”
“还有你发烧请假那一星期,她真的一下课就去你们班看你来没来,一副愧疚的要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