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转醒时,虞清晚感觉到额头传来冰凉的触感,试图驱散身体里散发出的热气,喉咙像是吞了刀片一样发疼。
睁开眼时,她恍惚几秒,周围的环境是陌生的,陌生的床,环境还算是干净整洁。
像是山里的一家小旅馆。
“你醒了?”
听见这道陌生的声音,虞清晚费力地侧过头看去。
床边站着旅馆的老板娘,体型微胖,长着一张和蔼的圆脸,看见虞清晚醒了,忙不迭拍了拍胸口。
“可算是醒了,你昨天晚上高烧不退,烧了快半宿,你老公都急坏了,不吃不喝守在你旁边。刚刚我们好不容易劝动他,让他去收拾收拾....”
虞清晚愣了下,刚想出声追问,这时,门被从外面打开,熟悉颀长的身影走进来。
贺晟大概是去借了身衣服,原本的衬衫西裤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略休闲的打扮,线条简单利落。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T恤和长裤,穿在他身上却莫名的挺拔养眼。
少了些平日里的压迫感,反而多了几分随性。
见她醒了,贺晟快步走到床边,把手里端上来的白粥搁在一旁,皱着眉伸手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不再灼烫,男人紧抿的唇角才终于松了松。
“退烧了。”
大概是一种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看见他的那一刻,让虞清晚的眼眶忽然有些发酸,昏迷前的一幕幕挤进脑海里。
他拼死也要来找她,还是背着她往外走时说的那句话。
也不管还有没有外人在一旁,她忽然抬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
贺晟的背脊僵了下,下一刻,他也回抱住她。
掌心轻抚过她的发丝,动作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和安抚。
见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老板娘的脸也不禁一红,连忙从房间里退了出去,离开时不免心里啧啧感叹两声。
小夫妻果然蜜里调油的,跟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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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住,可泥流早把下去的路封死了,贺晟只能背着她找其他出路,山顶还有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只找到了这家民宿旅馆开着,零散几个游客也阴差阳错地躲了进来。
通向山顶的路还在抢修,只能等路通了再下山。
虞清晚夜里一直在发高烧,吃药不管用,他只能一遍遍用毛巾浸泡冷水给她擦身体,物理降温了很久,折腾了半夜才退下来。
幸好,贺晟身上的伤势不重,他们都好好的。
他端上来的粥虞清晚勉强喝了半碗下去,高烧退下出了一身汗,又觉得身上黏黏的不舒服。
靠在他身上,虞清晚轻声说:“贺晟,我想换身衣服。”
她的行李不在身边,没有能换洗的衣物。
可她又不想去找旅馆的老板娘借衣服。
如果说她矫情那就是吧,她确实习惯不了穿陌生人穿过的衣服。
贺晟好像能听见她心里的想法,他抬了抬眉梢,低声问她:“那穿我的衣服?”
他昨晚把身上的衬衫脱下来洗了,现在晾了一夜也干了,拿给她穿长度正好。
虞清晚眼睛亮了下,“好。”
比起陌生人的衣服,她还是更习惯穿他的。
贺晟起身去把晾干的衬衫拿过来,清洗过的衣物还沾染着清冽的皂香,虞清晚的指尖不自觉收拢,心口忽然有点发暖。
见他在床边没动,她又红着脸开口:“你先出去一下。”
虽然明明早就被他看遍了,但她还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换衣服。
“你快点。”
视线落在她小巧泛红的耳尖上,贺晟轻笑一声,还是应她的话走到门外去。
听见门内发出的窸窣声响,应该是穿好了,紧接着就听见女人细弱蚊鸣的声音传来。
“我换好了。”
贺晟推门进去,就看见女人站在床边,随意束起的发丝披在肩头,衬衫的长度盖到大腿,弧度美好的曲线在薄薄的面料下若隐若现,春光半掩,纤腰仿佛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
垂在身侧的指节蜷了蜷,他不动声色地把那抹暗色从眼底隐去。
他的视线太过直白灼热,虞清晚被他盯得脸都开始烫起来,她连忙跑回床上,拿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住。
贺晟把她换下的衣服拿起来准备去洗,动作忽而停住。
他挑了下眉,淡声问:“内衣呢?”
虞清晚刚才故意把内衣藏起来的,就是不好意思让他看见。
谁知道他还会主动问。
她抠紧被子,嗫嚅出声:“我一会儿自己洗就行了....”
贺晟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微微上挑的眼眸莫名多了几分轻佻的味道。
“我是你老公,给你洗件内衣有什么害羞的。”
虞清晚顿时咬紧唇,脸上的温度也因为他的前半句变得更烫。
说的...也是。
以前他又不是没给她洗过。
她红着脸把刚刚藏在被子里的内衣一把塞给他,然后飞速拉上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看着虞清晚掩耳盗铃的样子,贺晟的唇角不自觉轻勾了勾。
趁着他去洗衣服的时候,虞清晚在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背包,她翻了翻包里,摸到那枚木牌,骤然松了一口气。
还好,东西还在。
贺晟洗完衣服晾挂起来,回到房间里时,就看见虞清晚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团。
他也上了床,靠坐在她身旁,顺势将人拢进怀里。
床不算大,跟清湖雅苑的没法比,两个人睡必须紧靠在一起。
虞清晚把那个木牌拿出来,鼓起勇气递到他面前。
“贺晟,你看看这个。”
视线扫过去,看见上面的字,男人的眸色骤然一窒。
“在哪发现的。”
她轻声回答:“山上的那座庙里,在许愿井周围挂着的,已经挂在那里很多年了。”
房间里陷入一片静谧,朦胧的光线笼罩在床头,窗外的雨水顺着屋檐流淌下来,坠入一滩摊水洼。
窗外的世界风雨交加,屋里狭窄老旧的木床上,两人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清浅的呼吸和体温。
虞清晚微微侧眸,清澈如水的杏眸望向他,深吸一口气,认真开口道:“贺晟,当年阿姨被迫将你交给其他人抚养,或许有她自己的原因,但绝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她不想让他一直认为,他是被抛弃的存在。
看着那行娟秀的字迹,贺晟握着木牌的指节蓦地收紧,隐隐泛着白。
思绪蓦然回到多年前。
从他小时候有记忆开始,沈知瑾就在带着他不停地搬家,她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却不知道她究竟在躲什么。
直到他六岁生日的那天,沈知瑾将他交付给了一个男人,也就是他曾经的养父,周成。
周成拿着沈知瑾留下的那笔钱,逐渐开始酗酒嗜赌。
贺晟依然记得沈知瑾离开的那天,她弯下腰,摸着他的头,柔声跟他说:“阿晟,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生活。”
那时候他不理解为什么沈知瑾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直到他再也找不到母亲时,他才恍然大悟,沈知瑾那时是在同他道别。
有人跟他说,沈知瑾丢下他,一定是和人私奔改嫁去了。
他那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沈知瑾的离开,让他彻底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其他人骂他晦气,野种,扫把星,诸如此类的话,他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疼了。
既然沈知瑾可以不要他,那他也可以不再需要母亲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