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蛉山的山顶十分的高,气温又很低,多数物产都不生长在此处,故而长期以来,这地方一直人迹罕见。
但是这里,却住着一对母子,还有一个服侍这对母子的老仆人。
这对母子之中的子,就是温玉见过的那位小少年了。
这少年姓傅名红雪,正是当年神刀堂堂主白天羽的儿子。
而他的母亲,不是白天羽的正室夫人,而是白天羽当年养在外头的外室,也就是那位西方魔教中的女子——花白凤。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这少年的父亲姓白、母亲姓花,他居然姓傅。
其实,傅之一字,取自“复仇”之意。
而红雪二字,则是取自白天羽死的那一日。
白天羽死在冬日赏雪的季节之中,他的血染红了那个梅花庵之中的落雪,使得白雪变成了红雪。
“傅红雪”,三个字,就只代表了一句短促的话——
为雪被染红的那一日复仇!
一个人的名字,往往意味这这人父母对他最初的期盼,一个若是叫“英俊”、叫“美惠”、叫“玉玉”,说明父母对他们的未来带着美好的期盼。这样的孩子童年虽不至于非常幸福,但也不至于差得惨绝人寰。
而一个孩子如果叫“招娣”、“来弟”,那可想而知,她童年的生活一定不是很受重视……
而一个叫“傅红雪”的孩子呢?
他的人生自出生的那一刻,就被自己的母亲压上了沉重的责任。
而背负这责任的代价,就是他一辈子的幸福与快乐!
傅红雪正是这样一个孩子。
他今年十一岁,却从未享受过一天孩子应该享受的快乐。
在别的孩子夏天吃着西瓜、在大街小巷之中嬉闹的时候,傅红雪在练功;在别的孩子早早的入睡的时候,傅红雪在一间阴暗的小房间里,练习在夜晚之中也能清晰视物的能力;在别的孩子吃着安全干净的食物时,他必须在每一餐之中,分辩里面有没有毒……
自有记忆以来,傅红雪就过着这样的日子。
但他似乎并没有觉得非常难以忍受,因为他是个乖孩子。
况且,他也从来都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同龄的孩子,也从来没有见过一只可爱的小猫咪,小猫咪把肚皮翻起来给他摸一摸,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们住在人迹罕至的山顶之上,正是因为他的母亲花白凤认为,他如果接触到了外界的繁华与幸福,就会无法忍受现在的生活,从而生出不好好练功、不好好复仇的想法。
花白凤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她从不让傅红雪下山,也每天都把傅红雪盯得死死的。
但是近来,花白凤下山的频率似乎高了一些,这才让傅红雪走得远了一些,在半山腰的小溪处,邂逅了温玉小姐与她的猫。
夜幕降临之后,一条黑色的身影,忽然落在了半山腰的小溪处。
月光照在了这人的身上。
这人穿了一件纯黑色的衣裳,衣裳的里面,却包裹着一具空空荡荡、好似骷髅一般干瘪的身体。
月光照在了这人的脸上。
这人的脸上,也蒙着一条黑纱,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女人,这女人的手如同鬼爪一样的苍老与干瘪,浑身的黑色,就好似在无尽地哀悼与诅咒。
她的目光落在了地上,地上有一条长长的痕迹。
这痕迹她熟悉的很,因为这是她的儿子傅红雪在走路时,会留下的独特痕迹。
这黑衣女人正是花白凤。
花白凤冷冷地盯着那一条长长的痕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的目光移动了一下,瞧见了地上落着什么东西。
她慢慢地走近,慢慢地捡起了那东西,打开一看,是一包用金色的纸所包裹的小圆球,这小圆球是黑褐色的。
花白凤从没见过这种东西,不过对于粘在上面的坚果碎,她倒是认识的,而这种圆圆的小球还会散发一种香甜的味道……花白凤的鼻子好使得很,自然也闻到了。
这是一种糖果。
糖果是给孩子吃的,人人都晓得这个道理。
花白凤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一颗糖果,里面的榛子夹心酱流了出来,流在了她的手上。
花白凤:“…………”
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恐怖了。
半晌,她忽然施展出了自己绝妙的轻功,一路上了山,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不过是几间很简陋的屋子。
花白凤昔年乃是西方魔教的大公主——这里的大公主并不是指她是魔教教主的女儿,而更类似于一种“圣女”、“左右护法”一样的位置,但这位置也是十分之高,万中无一。
这样的身份,她年轻时自然是穿金戴银、呼奴使婢。
后来与白天羽私奔,成为了白天羽的外室之后,白天羽也为她置办了一座很好的宅院,买了数十个仆人给她驱使。
可以说,她年轻时几乎是从未吃过苦的。
可是现在,她却住在山顶的简陋瓦房之中,这地方冬天冷、夏天热,几乎让人无一天不折磨。
但她就是要住在这样的环境里。
因为她在用这种身体上的折磨,来让自己清醒,来让自己千万不要忘记,十一年前的血仇。
这个时间点,傅红雪还在练功。
他在屋子里练习夜视的能力。
花白凤面无表情地推门走了进去,坐在了一张木桌的旁边,冷冷地瞧着他。
傅红雪缓缓地垂下了头,小小声地叫了一声:“娘。”
花白凤开口问道:“你今天见外人了?”
傅红雪的脊背忽然收紧,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根本不敢看花白凤,轻轻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