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在京的满门族人,在这三天里因为震怒,就将开国候府砸了个溜透,有钱是个亲戚,没钱就是淡人,可你害的咱们倾家荡产,好嘞,都别活了!
后来谭老二谭唯征也来了,他疯了,就想着自己这一辈子,就因为是个老二,爵位跟他没关系,权利跟他没关系,家产跟他更没关系。
好不容易弄了点家业,也是一家儿女要吃要喝的,偏偏就掉了个这样的坑,他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还有个阿爷能管,这些年谭守义管谭唯同,教养谭唯心,而他是放任自由无人关心,基本就当纨绔废养着。
其实世家里都是这样,只要继承人明确了,嫡出少爷通常都往废了养。
至于死皮赖脸舔他弟这件事,这就不要提了,他输钱了他就是道理,可怜着呢。
谭唯征要提剑杀谭唯心,红了眼他找不到谭唯心,提剑对着他哥就是一下,见血了。
这一见血亲
戚们便有些畏惧,到底是开国的侯爷,嫡出的少爷,未来的族长,你们害的大家有损失,我们就来虚张声势的折腾,兴许你无法忍耐告诉了老侯爷,族里承担了损失那也不一定的。
可这内部打的见血了,那就是祸事了,跟咱们可没关系。
亲戚们齐齐退走,虚张声势威吓说明日再来,此事就是你嫡枝的祸端,那就请老侯爷给个交代,是赔大家伙呢,还是怎么说的,都死人了,总得给个交代吧?
可他们不知道,出事第一天谭唯同就走了兵部驿传,甚至还出了太仆寺的手令,要走飞奴急讯,就是信鸽路。
然而他却不知道,甭管是什么路,他走不通!
崔佑就在兵部候着他呢,十年崔佑一步未动,终于等到了这几封急信,他是见一封烧一封,烧完就去跟上司申请说,我预备让出这个位置了,你们找人来交接吧。
老大人自然巴不乐得,就高兴死了。
崔佑靠山是福瑞郡王府,他不让驿传位,谁也顶不了人家。
如此这个时间差就出来了,差事上互相交付少说也得十天半月,而这十天半月你多急的事情,错非国破了,那你也得等着。
至于以后事发了,对不住,给谁了?谁见了?
反正没人会承认的。
却说这夜,谭唯同一人独坐小花厅,他吃的是爱妾张宝锦在酒楼买的菜肴,至于家里的婢仆,就都给亲戚打的爬不起来了。
他心里难受,这会子宠妾也不爱搭理,就一个人坐着喝闷酒,喝到半夜里,就听到花厅门咣当一声儿,谭唯心就晃晃悠悠进来了。
谭唯同心里憋闷,看到谭唯心本想讥讽,可他到底是谭守义养出来的继承人,受到人生最大的波折,却也能慢慢调整。
如此,他就举着杯子笑道:“呦,这不是我们驸马爷么?舍得出来了?”
谭唯同举着一盏灯,慢慢坐在哥哥对面,他哥就醉眼朦胧的端详他,看到他左脸都是青肿的,噗哧一声便乐了。
“呦,挨打了?”
谭唯心点点头。
谭唯同更高兴了:“因着什么呀?”
谭唯心摸着右脸有些恼怒道:“嫌我动了人家的钱财。”
谭唯同闻言,开始哈哈哈大笑,他笑呀,笑呀,就笑到谭唯征期期艾艾的也进了门,他手里还提着一坛酒。
然而这两人发自内心看不起他,就都不搭理他,依旧是一副哥俩好的样儿,谭唯同拍着谭唯心的肩膀说:“没事儿谭老三!不就是钱么,哥哥帮你想法子,哼,不就是钱么?太仆寺今年马政上的钱老子都动了三百万贯,你这叫个啥?”
谭唯心面露畏惧:“哥,那是公主殿下的嫁妆。”
谭唯同刹那一口凉气吸入,就慢慢伸出大拇指,而后又笑了:“没事儿!你花公主的钱,老子用乌灵的钱,咱哥俩都是吃软饭的,软饭多好吃呀,是吧?哈哈哈……”
他正笑着,谭唯征忽抬头幽幽来了一句:“乌秀死了。”
这饭,从此你吃不成了。
谭唯同喝醉了,半天才想明白,哦,乌秀死了,好事儿啊!
于是他拍着膝盖哈哈大笑到:“好事!好事!那兴业就不必给老乌家做孙子了!老子的儿子烂在地里,他也是老子的!
我就说么,人必不能倒霉到头了,是吧?看看,好事儿来了!他死了,大钱就不用还,小钱有阿爷,那么大的金滇~老子就不信挖地三尺,找不到千八百贯银钱,是吧,好兄弟?”
谭唯心点点头,拿起酒壶要给大哥倒酒,他晃晃酒杯发现空了,就弯腰拿起谭唯征带来的酒坛子拍开头的老泥,拔了塞子往酒壶里灌酒。
等到酒满,他又执壶倒了三杯,一杯给大哥,一杯给二哥
,接着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月亮道:“你们说,老爹看到咱们兄弟这个倒霉样子会如何?”
低头抿了一口酒,他脸疼便呲牙捂脸干揉起来。
谭唯征冷笑,仰头喝下:“这会子想起老爹的好处了,别忘了,你是谭士泽的儿子,瞎喊什么?”
谭唯同最恨这一点,就骂道:“谭老二,瞧你这点出息,你又算什么东西,你说你能做什么?这是便宜讨不上,兄弟又不是兄弟了?世间若有恶心,最恶心就是你,呸!”
谭唯征面目扭曲,忽诡异一笑,一把夺过酒壶对着壶嘴猛灌几口道:“这世上就没有让亲兄弟倾家荡产的,怎么,你护着他,不就为人家有靠山么,谭老大,我也早看透你了。”
谭唯同劈手夺过酒壶,一口气灌下半壶道:“这世上也没有为了几个钱儿,拔剑砍亲哥的兄弟,你又是什么好的?冲你翻脸不认人的样儿,你这辈子就到这儿了。”
谭唯心看大哥酒壶空了,就帮着满上道:“大哥,殿下让我写认罪折子,明儿带我去宫里求情。”
谭唯同一愣,晃晃脑袋清醒了点道:“你说什么?”
谭唯心满面后悔道:“如今祸事已出,就是大哥给阿爷走再急的消息,咱赌输这事儿经由族人折腾,等不得几天必有御使参咱们兄弟,公主的意思,不如我们写了请罪的折子,明儿就去宫里先跟皇爷认了,大不了,兵部上的差事就算了,好歹拖到阿爷……”
一阵钢刀刮心,谭唯心捂着肚子无声张嘴吸气,半天他抬头看着自己二哥,而此时,谭唯征已经是满面诡笑,看他痛苦他就相当高兴的说:“疼吧?哈哈……”
谭唯心挣扎道:“你,你下毒……”
谭唯同喝的最多,就指指谭唯征,而后一口鲜血吐在酒菜上,谭唯心就猛的冲出小花厅,趴在荷花池开始大口喝水,间歇把指头伸到喉咙里催吐……三兄弟里他喝的最少。
谭唯征阴笑着走到他身后,抬脚就把他踹倒池子里。
等踹完他,谭唯征就解下腰带,晃晃悠悠往祠堂走,边走边狂笑道:“这是个什么世道啊!这是个什么人家啊……就畜生还有个舔犊之情,可这家没有!
这父不父~子不子,爷不爷,孙不孙的……亲亲的兄弟要看脸色过活,都是一样的血脉,偏就要分个三六九等,就谁都能欺负我,凭什么呀!你们以为,爷是谭士泽那傻蛋?
告诉你们,爷过不好,就都别好过……
都欺负我,都欺负我……啊……老子,老子也是姓谭的!
都别活了,不好么?老子就看你谭守义他日登基为帝,膝下血脉空空白叫你忙一场,就问你悔不悔?哈哈……痛快,何其痛快……你看不起我,老子就让你白忙一场……想不到吧,列祖列宗……你们想不到吧……”
犹如厉鬼,他走,五官在淌血。
在他身后,小花厅倒了的油灯慢慢点燃,正在地上吐血的谭唯同被人扶起。
他喘着气,半天才看清楚是张宝锦。
张宝锦就低头看着他,十分认真的说:“你,要死了呢。”
谭唯同嘴唇哆嗦着,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你,你怎么在,在这里呀,呵~!”
张宝锦用手帕认真的给他擦脸,表情很平静的回答:“我又去哪儿呢?这天下虽大,我又去哪儿呢。”
谭唯同扭曲的脸露出一丝笑,吃力的说:“就……想不到,是你,送,送我……”
张宝锦愣了下,语气依旧是认真的:“恩,你对我好。”
是真的好,十年来锦衣玉食,百依百顺,要星星不给月亮,除了手段恶心些,可是张宝锦见过更加恶心的事情,如今晚这事,她家也不是没有的。
谭唯同觉着自己魂魄在飘,浑身发冷,他是
真的知道一切都要结束了,便努力伸出手去扯自己的领子。
张宝锦日日跟他在一个床上,自然知道他最要紧的东西在哪儿。
就伸手从他腋窝下拽出一枚钥匙。
谭唯同将钥匙塞进张宝锦的手里哀求道:“阿~锦,杨藻背信弃义,我,我谭家,几代,几代死~人无数……阿锦,明日我死了,我在下面,等你,我爷……给我阿爷……就说东西在~二叔像,像下……”
他不动了。
张宝锦帮他合眼,他不肯,张宝锦就说:“死了,就什么都带不走呢。”
眼睛终于闭起来了。
张宝锦的眼泪就慢慢流下说:“我才不等你们。”
她站起,找了小花厅榻上的被子给他盖的严丝合缝。
此刻燕京三更鼓,张宝锦就握着那把钥匙出了小花厅,她听到水里几声挣扎,掉进去的谭唯心在动。
开始不想管来着,后,一阵风吹灭她手里的油灯,她就微微叹息,走过去拖住他的头发,将他上半身拽到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