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2 / 2)

沐钰儿说道:“在西厢房关着呢,手脚没上锁,就不让人出来,王新张一和陈策三班倒呢,我不敢让太多人知道,所以只吓唬了陈策,把人拉来当壮丁,不过若是少卿还不醒来,这事迟早瞒不住。”

唐不言嗯了一声。

“少卿还要见他呢?”沐钰儿低头问道,最后忸怩说道,“他听说你一直没醒,昨日都没吃饭呢。”

她本来以为唐不言该是有所反应的,最差也该叹气,可在听闻她的话后,他只是动了动睫毛,最后嗯了一声,转移话题:“剩下那人,司直打算如何?”

沐钰儿苦着脸,用脚勾了一个小胡床,直接一屁股坐在胡床上,和唐不言保持一个位置,闷闷说道:“少卿打算如何啊?”

唐不言沉默。

“我刚进北阙的时候,师傅带着我办过一个案子。”沐钰儿撑着下巴,陷入回忆之中。

“说是在一个雨夜的河渠中发现一具男尸,一开始判断是酒后失足落水,但是师父在后来排查中,发现有一点不对劲,因为那个地方边上是有栏杆的,到成年男子的腰间,这个人若是倚靠在栏杆上出了事,该是头朝下摔下的,河道边上有坡子,上面却没有血迹,但死者两腿上却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唐不言看了过来,只看到一截小小的下巴:“为何?”

沐钰儿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前推的姿势:“你看,这样的话,人是前面朝下的,整个人回往前走几寸,若是那人力气不够,人摔下去,就会磕到双腿,但若是我这样歪下去的。”

她整个人又往边上倾了倾,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和腰,认真解释道:“这样摔下去的话,就会摔到这里,这些地方淤青,最明显的就是双腿不会在前面,而是在两侧。”

“是谁杀的他?”唐不言又问。

沐钰儿又坐了回来,撑着下巴说道:“他妻子,这人烂赌醉酒还打爱人,后来甚至还打算把她女儿买到勾栏院中,所以妻子就趁他在家中喝了酒,打算出门赌钱时,跟在身后痛下杀手。”

唐不言听着她的话,察觉出不对劲:“若是打算喝了酒还准备去赌钱,那神志不会太迷糊,为何被人推了之后,没有反应,甚至不会自救。”

沐钰儿拍了拍手。大声夸道:“少卿是第一个这么问的人,对啊,这人还打算赌钱怎么可能喝得烂醉如泥,可仵作那边就是查出来,他是酒后跌入水中被淹死的啊。”

唐不言抬眸看,冷不丁说道:“酒有问题。”

“对!”沐钰儿整个凑过去,就像一只小猫儿踹爪趴在那里,“这人对三七过敏,当日喝的酒里有三七,他当时应该是过敏之后难受所以才靠在栏杆处休息,然后被妻子从背后推了下去,口鼻进了水加重反应,这才直接沉下水了。”

“是谁下的药?”唐不言心中微动,声音微微放柔。

“我们查到她女儿在半月前买过三七。”沐钰儿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们家隔壁就是药铺,他女儿早早就开始赚钱养家,跟着药铺磨药,借着机会把三七磨成粉,然后下到药里,本意只是想要教训他一下,但不曾想当夜她阿娘为了保护她,竟然出门杀了人。”

唐不言沉默:“所以你们当时怎么办?”

“妻子把所有过错都拦了下来。”沐钰儿轻声说道,“师父后来就给了小娘子十两银子,让她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再碰草药,之后送她出了洛阳,算是放过她了。”

唐不言侧首看她,目光安静。

“师父说,我们普通老百姓只是想要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要是没有被逼到绝境是不会做下杀.人的事情的,这对母女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阿娘愿意用自己的性命给女儿留下这条活路,我们便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法理自来不能两全,但我们这样抓了一人,放了一人,也算两全。”

唐不言沉默,看着传遍闪烁的光晕。

“我觉得我师父说的很有道理。”沐钰儿小声说道,瞅了唐不言一眼,声音微微放轻,“萧家在此事中全然无辜,也许就只剩下这一个后人了。”

“你觉得呢?”沐钰儿见他不说话,扯了扯他袖子,故作大方地说道,“或者少卿也有其他的理由,反正北阙以前都是我师父做主,现在是少卿做主,我们还是以你们的意见为主呢。”

若不是那手快要把人的袖子扯下来,便也听着当真像这么一回事。

唐不言不得不抽回手,看着沐钰儿:“一次给十两银子,怪不得你们北阙这么穷。”

沐钰儿愣了一会儿,随后大为吃惊,愤愤说道:“骂人不揭短,你怎么攻击我们。”

“司长一年也不超过五十两,张司长倒是大气,一口气给了十两。”唐不言好整以暇说道。

沐钰儿语塞。

——是,是这个道理呢。

“张司长有一句说得对,法理自来难两全。”唐不言话锋一转,“但我们现在两个凶手还有一个尚未抓到,便也还未走到哪一步。”

沐钰儿歪头,随后皱了皱眉:“所以少卿还是打算把那人抓出来。”

“司直动手第一次杀.人之后,对杀.人之事可还有顾忌。”唐不言冷不丁问道。

沐钰儿一怔。

哪怕是她,在动手杀第一个人时确实会害怕,之后好几天看到刀都还会记得长刀砍到骨头上的刺啦声,可那之后……

她似乎再也没有第一次动手时的惶恐,乃至到现在,她早已没有任何感觉。

“司直之前办的这个案子里,那个小娘子是迫不得已,但人却不是她杀的,过敏之事,若是被人发现,也能及时救了回来,未必会死人,若是她当时下药之后再把人推下水,你师父会放过她吗?”

沐钰儿呼吸缓缓放慢,最后摇了摇头:“不会。”

真的动手杀了人和种种巧合下的杀。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人要抓,至于之后的处理。”唐不言低声说道,语气带着一丝飘忽,“让我再想想。”

沐钰儿盯着他的下颚看,眼波微动,最后嗯了一声。

——少卿真的好白,就像一块玉,就连下巴都格外好看。

“那如何抓人呢?”她回神,狼狈移开视线问道。

“引蛇出洞。”唐不言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淡淡说道。

—— ——

凶手是明庭千的事情很快就在相国寺传得沸沸扬扬。

礼部的人最为吃惊,一直装死的姜则行垂死病中惊坐起,一天连着来两次想要打听一下这个事情,都被沐钰儿笑眯眯地,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急得直恼火。

毕竟礼部干活的人不多,明庭千恰恰是主力,再过一月,天枢落成,还打算把这事给他呢,现在一时找不到干活的人,可不是把他急坏了。

至于相国寺的人也跟着来过一次,但大都是几个小沙弥,明庭千对小孩格外照顾,几个小沙弥都很喜欢他,反而与礼部相处最多的澄字辈的人却是一次也没出现,甚至问也没问过。

明哲保身,对出家人而言,同样重要。

“我们明天就下山了,到时候少卿把折子一递,姜尚书不就清楚了。”沐钰儿蹲在药炉前,拿着扇子加大火力,没一会儿就灰尘四起,吓得姜则行连忙后退几步,气得鼻子都歪了。

“你你你……是不是你们抓不到人,拿我们礼部的人顶数啊!”姜则行不悦质问道。

沐钰儿不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扇着炉灰,小小的蒲扇在她手中颇有种神兵利器的架势,立刻浓烟四起,烟雾弥漫。

姜则行被她的不配合气得直跳脚,偏又没办法。

北阙的人个个都是滑不溜秋的泥鳅,唐不言偏还在养病,那昆仑奴牢牢把着门,谁靠近都瞪大眼睛,瞧着下一秒就要把人抡出去一样。

“好好好,你们北阙办事如此敷衍,我要去告诉陛下!我要去告诉陛下!”姜则行甩了甩袖子,气呼呼走了。

沐钰儿耸了耸肩膀,把药倒在碗里,这才溜溜达达朝着屋内走去。

唐不言正靠在床沿上看书,听到动静看了过来,盯着沐钰儿看了一眼,突然轻笑一声:“小花猫扒哪个灶子回来。”

沐钰儿歪头,一手端药碗,一手下意识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唐不言眼睁睁看着她脸上本来只有两道灰,现在顿时满脸都是。

“司直……”他忍笑,“去洗洗脸吧。”

沐钰儿也破罐子破摔,索性不管,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药碗粗鲁往前一推:“喏,喝药。”

唐不言面不改色接过药碗,直接仰头喝尽。

沐钰儿心事重重坐着:“明天真的可以钓出鱼吗?我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动静闹这么大,只要那人不是无情无义之人,自然会又动作。”唐不言淡淡说道,“和陈统领说过明日事情了吗?”

沐钰儿点头。

—— ——

北阙和礼部等人走的那日,是难得的大太阳,日光正好,天高云淡,空气中泛着微微的燥热,现在还滞留在庙中的和尚全都出来相送,所有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神色显出几分轻松。

唐不言脸色苍白,被瑾微搀扶着。

沐钰儿正在和相国寺众人交谈着。

礼部的人站在不远处,欲言又止地看着被千牛卫牢牢包围着的明庭千。

短短两日,明庭千瘦了一大圈,常年爱笑的面容在此刻只剩下微微的冷意,他此事低着头,显然有些心思。

“咦,法明方丈呢。”沐钰儿熟稔地和大和尚们说了几句话,突然问道。

澄静往后看了一眼,连忙解释道:“师父早上起来有些不舒服,叫我们先来,自己随后就来,澄安你快去后院找一下师父。”

澄安连忙点头应下。

“澄明哪里去了?”沐钰儿目光在一众和尚上扫过,又问道。

澄静为难说道:“澄明师弟身体不好,今日起不了身。”

沐钰儿意味深长哦了一声:“听说澄明师父年纪很小,入门几年了。”

“八年了,是八岁那边入的师父麾下。”澄静说起他,脸上便浮现温和笑意,“六师弟虽然年纪小,但办事从未出错。”

“你们方丈收徒弟可以直接收还不能戒腊的人?”沐钰儿目光时不时扫过前后两院连接的地方,随口问道。

澄静摇头:“也非不可以,但大部分都是收已戒腊或者马上戒腊的,只是澄明是师父执意要收下的人。”

“那想来澄明师父很有慧根啊。”沐钰儿笑说着。

“那边是不是着火了!”外围的牛卫的人指着一处方向,惊讶说道。

原本一直沉默的明庭千瞬间抬眸,错愕地看向后院。

作者有话说:

我打脸了,flag又到了,让我再想想给他们一个什么结局!

贴贴感谢在-23 23:35:-24 23:58: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囡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