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毒蛇,黑泽也是。
养毒蛇的人,哪有不被咬的。
“转眼间,已经两年了……”
黑泽阵面无表情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偷偷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思考这人什么时候能废话完。
真想一枪把他崩了。
可惜对他这种等级的组织成员,上楼要搜身,黑泽早被缴了械,一件趁手的凶器都没有。
黑泽阵双手揣进兜里,假装听得认真,目光落在酒瓶上,如果砸了瓶底、用酒瓶杀……
不太对劲。
口袋里,突然多出了一样东西。
冰凉,椭圆形的,外壳上横纵分布着方格形的凸起,再往上摸,有吊环……
黑泽阵不动声色,心中惊涛骇浪大作。
他口袋里,居然有一枚手榴弹。
是‘Natsuki’给的?
他将手从兜里抽出来,以免自己的小动作暴露口袋里有东西。
两分钟后,脸被摸了一下。
三分钟,搭在膝盖上的掌背又被人轻轻蹭了一下,柔软的,温热的,有点痒。
黑泽阵深呼吸:“……”
又开始了!!
等他处理完目前的一切难题,迟早要想发设法结果了‘Natsuki’。
“对了。”西井终于结束了他长篇累牍的抒情,讲起正事来,“上次让你杀的那个人,别去动他,那个姓浜野的男人。”
黑泽阵眉心微蹙,悄悄收拢了扣在手榴弹外壳上的手指。
“放心,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西井慢吞吞地解释道,“浜野是杵屋组二把手情同手足的兄弟,之所以吩咐你做这个,本意也不是想让你真的杀了他,觉得不太好下手吧?毕竟你就一个人,正常的。最近青口和他们联手,风声鹤唳……”
大概是觉得和黑泽阵说这些内幕他也听不懂,西井顿了顿,转而简单地嘱咐道:“现在不能和杵屋组起冲突,否则组织会有大麻烦,这件事就此结束吧,你好好休息,下周我会交给你更重要的任务。”
换做以往,黑泽阵大概会揣测‘更重要的任务’是什么,可此刻,他的心思全在手中这枚手榴弹上。
这会是真的手榴弹吗?要下手吗?
他已经在这个地方待够了,不想再受这些蠢蛋窝囊废的驱策。西井这装模作样的老东西,三番两次扣他应得的报酬,又把自己的过失推给他,害他领过一次印象深刻的惩罚。
那些伤口结疤掉了痂,留下浅淡的白色伤痕,斑驳横陈在他的身体上。
伤口会愈合,疼痛却有记忆。
黑泽阵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要把耻辱与疼痛尽数奉还,然后乘着风起飞,去更高、更远、更自由的地方。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犹豫,右侧口袋里又突然冒出了一把枪,它出现的时候,扳机正正好好地搭到他的指腹上。
那是一把迷你手.枪。
Natsuki在帮他。
西井说:“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极道组织向来视退出如背叛,背叛者的下场无一例外是被追杀。心生离开之意的那一刻起,黑泽就从没有想过和平收场。
黑泽阵佯装顺从地点头出门,这间包厢在走廊的尽头,正好靠窗。黄毛正靠着窗口抽烟,见他出来匆忙地丢了烟踩灭,把窗重新关上。
他左边口袋是手榴弹,右边口袋里有枪。
黄毛迎到门边,送上一副笑脸:“西井哥,我们等下是不是要去……”
刚才黄毛的动作很快,但早冬寒意重,随着关窗的动作,几缕冷风趁最后的机会钻进来,擦过黑泽阵的脸庞,令他清楚地意识到——
起风了。
……
北条夏树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当中的小青蛙。
离开房间后,琴蛙默不作声地走到车库,撬开一辆黑车的后备箱,把手榴弹放到软垫底下,用随身携带的钓鱼线(虽然不知道一只小青蛙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玩意)缠上拉环,再绕过水管,把另一侧鱼线捏在自己手里,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谋杀陷阱。
然后它蛙蛙祟祟地闪身一朵,躲到远处的阴暗角落里,观察起来。
没过多久,螳螂大哥和它的蟋蟀小弟一前一后地来了,它们大概对这个地方非常放心,因此根本没有想过要去检查车子的异状。
螳螂坐在后面,小弟坐在前面驾驶座。
转动钥匙,车启动,车身微颤一下,然后驶离停车位——
Boom——!
手榴弹爆炸,炸出直径半个屏幕的爆炸特效……虽然是简笔画特效,但意思传达到了。
琴蛙并未离开,依然躲在原地,似乎是想亲眼确认螳螂有没有死透。
“真是胆大心细。”北条夏树心里暗夸了琴蛙一句。
不过,商城对手榴弹的物品描述可是【十米之内,寸草不生】,这螳螂小胳膊小腿的,能从这场爆炸里活下来才有鬼了。
烟雾粉尘渐渐变淡,散去,小车库拨云见日。
夏树这么漫不经心且理所当然地想着,下一秒,却看见尘雾中爬出了一只奄奄一息的螳螂。
……
黑泽阵看见地上有蠕动的身影,眉头一皱,悄悄屏息。
西井满身是血,竭力朝烟雾外爬去,身体所过的地方拓出一道车轮胎印似的血痕,整个人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随时随刻就会断气。
想不到他能在这样一场爆炸中苟活,没有及时救助,大概也活不了几分钟了,有救助也只是延长无意义的苟延残喘,但更令人想不到的是——
西井原本梳理整齐的大背头,骤然变成了一片瓦亮的荒地,只有两三根残存的头发尸体黏在发顶,像三味线的弦,替他勉力撑着那聊胜于无的场面。
西井秃着个寸草不生且染了血的光溜溜脑袋,蠕动着向外爬,喉咙里竭力发出嘶哑的叫喊,试图求救。
黑泽阵:“……”
屏幕外看着秃螳螂的北条夏树:“……”
【十米之内,寸草不生】
……原来是头顶寸草不生的意思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