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又挨了明月的骂。
漫长到几乎没有止境的岁月里,没有人见过宋帝王面具后面那张脸,甚至没有人接近到离他一米以内的位置。
没有人直视着他的目光说话,没有人敢揪着他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嘲讽他挑衅他……
明月的到来,一点点打破了所有。
任何规矩、禁制、威严……在明月面前都荡然无存。
宋帝王曾以为他已经无法无天到了极致。
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显然再次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两个人会靠得这么近。
他从没想过,他会用手试图帮明月,并在这过程中遭到他劈头盖脸的痛骂。
他还没一次性听明月对自己放过那么多的狠话。
最奇异的就是他发现自己并不动怒。他尽量调整着手里的节奏,尽可能地让面前濒临崩溃的人舒服一些。
也是在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看到了明月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的那一面。
在其他人面前,他是高高在上的,三言两语就能在漫不经心间把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上。
没人能算计得过他。
哪怕他装得再畏惧、紧张、恐慌……那都是他制造给人的一场幻觉。
幻觉背后的他永远冷静自持、高傲,会因为玩弄人心而感到些许快意。
他只会永远让事情按照他的计划完成。
他几乎没有出过错,更不曾失控。
哪怕身体一次一次被山体粉碎,他连求饶都不曾有过。
可眼前的他……似乎真的失控了。
而这一幕,只有自己看到过。
那个时候,宋帝王本也以为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一切问题都可以在医者到来的时候得到解决。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再次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是在他即将转身的时候,明月勾住了他的衣袍。
回过头,他看到了明月那双晕满水光与雾气的眼睛。
他的步子迈不动了。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明月靠近,轻轻勾住自己的脖子,再凑过身来,在他冷硬的面具上留下一吻。
柔软的嘴唇碰上冰冷的面具,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那一刻,宋帝王感到失去理智的不再是明月,而是自己。
…………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冲动没有节制,像未经开化的野兽。
理智总算回笼的那刻,他揽过明月的动作不再狠厉,恢复了几分温柔。
将明月的头按住自己怀里,他隔着面具凑在他耳边,轻声唤了他一声——
“阿月。”
·
阿月。阿月。阿月。
贺真忍不住在心里唤起了这个名字。
这一刻他仿佛总算成为了那个宋帝王。
他等待了遥远的时间,从一个世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寻觅了十八年,总算找到了他的阿月,然后与他重新相拥。
…………
许久之后,抬手拨开时踪眼前汗湿的头发,贺真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时踪的脸已变得异常潮红。他闭着眼睛不说话,长而密的睫毛已变得潮湿。
贺真没忍住,俯身轻轻吻住了他的眼睑。
之后他的唇几乎不可自控地下滑至时踪的嘴角,却又停了下来。
他多想不管不顾地吻住时踪的唇。
可他生生忍不住了。
他固执地认为,接吻这种事,应该是两个相爱的人做的。
可是时踪不爱他。
思及于此,贺真有些走神。
许久没有感觉到他的动作,时踪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嘴角浮起揶揄的微笑。“怎么?没吃饱饭呐?”
他说出这句话的下场是……
·
黑夜漫长到没有止境。
等贺真总算停下的时候,天已蒙蒙亮。
时踪被折腾得彻底昏睡了过去。
贺真帮他擦了身体、再帮他盖好了被子,然后就侧躺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睡颜看,连眼睛都很少眨一下。
将近中午的时候,时踪总算醒了过来,顿时觉得浑身酸软,哪里都疼,动胳膊还算勉强,大腿一抬肌肉却就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而那始作俑者就坐在床边看他。
一夜没睡,出力最多的就是他,但他居然反而显得神采奕奕。
果然不愧是男大学生。
不过一夜温存确实让时踪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远去了。
所以他看向贺真的表情没有太过不虞。
见时踪睁眼开,贺真问他:“扶你去浴室?”
时踪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过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疼得腰一软,背都直不起来。
他按了按太阳穴,一时竟想不起到底是哪个动作会把他搞成这样。
想了一会儿,他想不起来,干脆不想了,大方把手伸出去,让贺真扶着去了浴室。
不过冲澡的时候他还是让贺真出去了。
冲澡的时候,洗发水进了眼睛,时踪眼睛变得有些发红。
于是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冲眼睛,这个澡也就格外久,以至惹得贺真跑来敲了门。
“时踪,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
时踪懒洋洋答了一句,推开门,瞥贺真一眼,走出卧室吃早餐了。
早餐是贺真叫的外卖。
咖啡,鲜虾三明治,还有一份黑椒土豆泥。
窗明几净,阳光晴朗。
吃土豆泥的时候,时踪唯一的念头却是——
其实土豆泥加黑椒还是番茄酱都无所谓,反正他吃不出来。
吃完早饭,贺真递给时踪两份协议。
“这是什么?”时踪问他。
“我把昨天的协议增补了几条。”贺真道,“重新签一下?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也就算了。”
时踪接过协议,一挑眉毛,看见了贺真增补的协议内容——
“本协议所提到的‘关系’为一对一,双方均不可与其他人建立类似的关系。”
“关系存续间,不可与其他人发生包括但不限于约会、牵手、接吻等行为。”
“双方应予以彼此适当的关心,而非在不发生关系的时候,当彼此为陌生人。”
……
时踪看笑了,把协议放下,看向贺真道:“一对一?不能和其他人约会?给予彼此关心体贴……
“你这协议一改,跟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贺真坐在他对面,板着脸说话的样子很认真。“当然有区别。”
“什么区别?”
“谈恋爱的两个人互相喜欢。你又不喜欢我。”
“再者——”贺真停顿了一下,又道,“我也没在协议上要求你喜欢我。”
啧。贺真现如今也长进了。
这招算是以退为进?
时踪瞥他一眼,没就此事多做纠缠,很干脆地拿过笔签了协议,然后去浴室吹头发了。
过了一会儿他从镜子里瞥见贺真又走了过来。
时踪在镜子里与他对视一眼,没说话。
然后他看见贺真拿了一把老式木制梳子出来,比划了个动作,像是想帮自己梳头。
时踪点点头,把剩下的头发吹干,关掉颇为吵闹的吹风机,再重新走到落地窗前坐下。
贺真从浴室跟出来,站在沙发后面帮他梳头,顺便还帮他按摩了
一下太阳穴。
晒着太阳,被按摩着微痛的头,时踪觉得挺舒服,将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小憩了。
在他身后,贺真俯身看见他有些泛青的眼圈,有些心疼,在想到昨晚那一幕幕后,又有点脸红心跳。
梳子与手指穿过时踪黑长而又顺滑的头发,发出“沙沙”的声响。
贺真跳得极快的心脏在这种声响里渐渐平复下来。
他感觉到岁月静好,也感觉到这个时候他和时踪很亲近。
不过一个简单的梳头的动作,他却觉得他和时踪要比昨晚要更显亲近。
梳好头,贺真把他特意从古镇里一家老店铺里买的木梳收起来。
他并没有告诉时踪,他从见到时踪第一眼起,就莫名想帮他梳头发。
而后他问时踪:“要回客栈吗?我送你回去?”
时踪想了想:“我要再休息会儿。你有安排?”
贺真点点头。“我下午还有课。”
时踪笑了。“那你赶紧上学去吧。昨天晚上,没耽误你写作业?”
贺真:“……”
收拾好东西,贺真在临走前,再度走到了窝在沙发里的时踪跟前,而后俯下身,强势而又不容置疑地端起他的下巴,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时踪睁开眼,在半梦半醒间望向他,听见他问:“这周五,跟我回一趟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