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这封来历不明信件破译出的密码。
南雅彦按照约定中的日期来到地点,恰在同时,手机的短信铃声响了下。
他拿出手机,白皙透着微粉的指尖滑动将密码解开。
短讯来自渡边泽。
[雅彦老师,您好,我是渡边编辑,我已经拿到了您的作品了。]
把手机随意关上。
新作的灵感由小河社长‘倾情’提供,虽然免不了被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头子利用打击异党,可恰好目前这个消息是他最需要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消息是关于最近新闻上频频出现的“持火仓抢劫银行拐卖儿童”的犯罪团伙,老头子给了他非常详细的资料参考。
时间、地点、行为都详细到不能再详细。
也就是说这些事情一直是被某些人知道的,只不过没有任何人管。
回忆起本体那段绑定系统时的记忆,南雅彦陷入疲倦,无数孩子躺在血泊中冰冷的样子让他心痛却也毫无办法。
真的很想知道,某些金字塔顶端的人是不认同其他人都是自己的人类同类吗?
系统阵营中立,不会选择帮助人类,只是当观测者。
无论是自己的本体“远藤哲也”还是马甲“南雅彦”,都没有权势没有能力的脆皮。假意投靠某方势力合作,才是目前最适合自己的。
借力打力。
南雅彦走进这栋建筑,打量着周遭环境。
面前因长期荒废导致陈旧的日式一户建已经看不出当初的样子,外表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院子里的花草无人打理显得杂乱。
已经很少有人知道这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建筑内发生过什么事。
这是[东京花园埋尸案]的案发地点。
也是他书写的故事《死去的我想要活着》的原型事件。
早已等候多时身穿警服的男人,将手中抽着的烟掐灭,快步走上前。
他神情复杂没有立刻迫切问到自己想问的问题,而是开口自我介绍:“您好,您是南雅彦作家老师吧?我是吉冈昌仁,是调查[东京花园埋尸案]刑侦小组的负责人,曾经的职位是警部,现在的职位是巡查。”
接着男人指向自己警服上的工号:“这是我的工号,如果您有疑虑大可在警局查询。”
青年不置可否,皱眉转而问道:“为什么你会想要用摩斯密码来联系我?如果我没有看见或者不打算赴约怎么办?”
这位名字叫做吉冈昌仁的警察苦笑一声:“其实对于您是否真的是书写的这个案件我当时并不确定,只是想着试一试,若是您不知道的话随便当个普通信件就忽略过去了也不算打扰到您。我想,如果作为作家的您,真的是因为这件真实事件而写作,那么一定是为了正义。”
吉冈昌仁的眼皮一眨不眨,盯着对面的作家分析。
对面的青年看上去很年轻,可能还不到三十岁,皮肤光滑,应该是不从事体力劳动。右手的大拇指与中指有着轻微的茧子,是个经常动笔杆子的人。
南雅彦似乎被警察说的话所触动,面露不忍,叹息一声:“就算是想要把胸中的不忿书写出来又能如何呢?世间不平等的事情那么的多,难道区区几行文字就可以改变吗?我现在只感觉我手中的文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可以让我的读者共情,但是唯独不能改变。”
这番话看起来极为的真情实意。
哪怕是吉冈昌仁一直注视着青年脸上的微表情,也察觉不到任何漏洞,察觉不到任何的虚假。
那么这位作家就是为了心中的正义了?
他内心暗暗松了口气,内心紧绷的弦放松一瞬,但是依旧没有把自己真正的秘密与受害者的关系说出,而是假装犹豫说道。
“说实话,我曾经担任警部职位时也是像您这样想的,想要改变那些事情,找到幕后的凶手,只是可惜……哎……”
话语刚好卡在这里。
半是吞吞吐吐。
果然,青年问道:“只是可惜什么?叹气什么?”
吉冈昌仁抿紧嘴唇,过于消瘦的面颊显出深深的法令纹,深邃的眉骨落下的阴影挡住神色。
“我曾经的职位是警部,负责[东京花园埋尸案]这起案件,也比其他人知道这其中更多的秘密,在最后凶手自投罗网之前的几天前,我们排查监控时发现其中闪现过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体型和身高都与自首的凶手不吻合。”
“我怀疑凶手另有其人,只不过这些否决和怀疑都被否定,所有人认为真凶既然自首了,那么就没必要追查下去,我也逐渐放下怀疑。直到,法庭之上受害者的家人和朋友们都没有凶手的前后冲突的发言质问,各大新闻媒体急于揭过这件事情,甚至不惜将脏水泼在受害者身上的行径让我怀疑。”
“于是我在暗处收集证据,试图抓获真正的幕后凶手,几乎能够锁定到背后凶手了,只差最后关键的那步时,我被撤去职位,理由是不听从上级安排调度。”
“所以我想知道您既然用这件案子作为原型书写故事,那么您知不知道更多的内情?来帮助我找到幕后的凶手。”
眼前的作家似乎也被触动,只是并未像吉冈昌仁想象中的那样容易被触动迫不及待说出了解的消息。
作家灰色的眼睛中是一种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是忧郁痛惜,但是更深的就看不懂了。
“找到凶手吗?在这个案件中只有一个凶手吗?只有那个杀掉女孩的歹徒是凶手吗?不,不是,难道那些泼脏水的媒体不是凶手吗?那些认为女孩自身行为不妥衣着暴露的不是凶手吗?”
“□□和精神的伤害都是伤害啊,人不单单只是简单进食吃饱喝足就能活下来的生物。很多人会因为他人的一句话而感到受伤,情绪阈值更为敏感的人甚至会因为这些话而想要放弃生命。难道仅仅因为受害者已经[死去],所以这些在受害者死去后发表不当言论的就没有罪过吗?”
“甚至在有些案子当中,女性明明是被歹徒玷污,是受害者。但是为什么这时候大多数的人们都在指责着女性穿着不当或是没有保护好自己,没有人去责怪凶手呢?
“大家往往认为[受害者如果不做什么样的行为,那么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但这对吗?”
吉冈昌仁也跟着这番话进入了思考。
这些在生活中仿佛稀松平常的事情,自己虽然不愤但是也未曾过多关注过。
如今听这位作家老师说的话,突然意识到了这些事情。
很多人仿佛“站着说话不腰疼”一样,在事情发生以后媒体的报道之中,指责为什么受害者不反抗/不多注意/不逃跑/不规避风险。
从哪些方面好像都能够进行指责。
这些行径让吉冈昌仁开始不解,他虽然认为有时候对于一些方面做的不好的应该去批评,但绝对不是去指责无辜的人。
这实在太过无理!
弱者更应该受到保护才对。
受害者被伤害通常并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只是不幸而已。
命运是不可操控的,人无法知道下一步自己会遇到什么。
难道那些受害者都是想要遇见这种事情的吗!
“那您觉得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明明有时候受害者应该是更加痛苦的,为什么大家都不会去同情他,去理解他,去帮助他?”
这位名叫南雅彦的作家轻轻叹息:“我也不清楚原因,我只内心隐隐有个猜测,也不知道对不对。”
“对于弱小的人来说,看见这种事便惶恐不安,生怕危机降临到自己头上,所以便会努力的在受害者身上寻找过错,找寻[替罪羊];或者就是另一种可能性,人至今为止仍然是使用丛林法则,潜意识中最先的想法是恃强凌弱。”
这些话语简单到直白,吉冈昌仁可以轻松听懂,但是无法理解,这与他自身正义的内心产生冲突,他忍不住说道。
“[受害者有罪论]这太过滑稽了,就算这个人在其他事情上有道德的瑕疵,有做过的错误的事情,但绝对不是无缘无故遭到伤害的理由。这种理论简直就是把施暴者的罪给完全模糊化,把暴力行径合理化。”
吉冈昌仁内心忍不住想要问一问这位敏锐察觉到世俗矛盾冲突的作家该如何解决。
但这话却卡在嘴边,迟迟说不出来。
内心无缘无故涌出的一股绝望让他无法去问。
[再怎么说,这位作家也只是作家怎么可能知道如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