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是一个行动派, 于是做了决定的第二天就站在了boss住所的大门前。
如果被那些多年来一直试图追查boss踪迹的人看到大概会大吃一惊, 毕竟从外表看起来这只是一栋十分普通的房子,真要说的话,相对远离人群大概是它唯一能称得上特别些的点。
清水清按响门铃,几秒后大门缓缓开启, 待他走进后又自动关闭得不留一丝缝隙。
院子内空荡荡, 除了他以外看不到任何旁的人影。
其实从前这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人走动的,打扫的侍者或者几个极少数有资格的组织成员,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他隐约发觉到涉足此处的人越来越少, 等到他再反应过来时, 侍者已经被一个一个地辞退, 被允许随时登门拜访的人也只剩下他和贝尔摩德了。
清水清轻车路熟地来到二楼找到书房的位置, 抬手敲了敲门。
自从被这个状况频发的后遗症纠缠不清后, 他就再也没为过私事而敲响过这间书房的门, 时间太久, 已经记不太清上次来到这里时到底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了,无论是忐忑、释然还是其他, 但他对那一趟的目的印象深刻——为了让琴酒对他职能范畴上的顶替变得理所应当,为了同boss明确他的接班人的唯一人选。
“进。”
过去两年一直在靠通过电话联系,听惯了带着滋滋电流声的合成电子音,乍一听boss的声音竟然还有几分不习惯。清水清推开门走进去, 敛眸站定,恭恭敬敬道:“boss, 我来了。”
“稀客……我等你很久了。”
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的脸庞没什么血色, 第一眼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恹恹, 在见到那个已经追随他多年的年轻人时面上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微笑。
时间的流动似乎在这个人身上停滞了, 在清水清的认知里,自他少年时期第一次见到boss时算起,直至今天,boss的面容就依旧是现在这个年轻的模样,但是不知为何,他莫名觉得这位先生的精神看起来却愈发不振了。
他不由得有些担忧,想关切几句,但张了张口,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boss将对方近乎直白地写在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些许无奈,随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好的。”
于是清水清熟练地拉开椅子坐下,敬重和坦然并不发生冲突,他曾经在这里短暂地居住过,与boss的关系虽然愈发莫测起来但是依旧存着无法忽略的熟粹,所以一直以来谈话和相处中才能够如此不带拘谨。
“你很久不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这是类似于寒暄的话,但是又好像不是,他不是个聪明人,所以无法判断出这句话中的真实意味。清水清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抿唇点了点头,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转而摇了摇头。
boss哑然失笑:“你啊……”
清水清尴尬的笑了两声。
“你拘谨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到您了。”清水清认真地回答道。
“哦?原来不是因为最近背着我做了什么坏事吗?”
清水清心下一紧,但还未等他完全反应过来,男人又自顾自地挑起了另一个话题,随口道:“听说雪莉最近的研究进展有突破?”
“……抱歉,其实我不太清楚实验室的事情。”那不是他的领域,清水清对实验室方面的事情一向是避之不及,不去了解、不去干涉是他对实验室惯有的态度。
“我知道,你不喜欢实验室,所以我指的是关于你的后遗症的研究啊,清。”boss不紧不慢道。
于是清水清将宫野志保关于情绪波动会影响病发的观点简略地阐述了一遍。
其实在他看来,既然boss会提及这件事,那么这份研究成果大概早就已经摆在过boss的面前了,很有可能他与宫野志保的对话也一五一十地被呈上过,现下不知原因地提起,大概是有其他问题要问他,但是他还是认认真真地把知道的事情仔细讲了一遍。
“……另外,雪莉已经做出了抑制性药物的初版了,不过她也拒绝了由我自己来试验的请求。”
清水清说完,静静等待着下一个问题,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只是点点头,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好了,放松时间结束,也该进入正题了。”
男人从容地站起,和有些苍白的脸相比,其实他的身形并不瘦弱,浅色的毛衣为他增添了几分文雅,他绕过办公桌走到那个已经许久未见的客人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双海蓝色的眸子,淡淡道:“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毕竟你已经过了那个会因为想见见我就要来见我的年纪了。”
“我猜朗姆应该已经告诉过您了。”那个家伙八成提过不止一次,有这种抓到他把柄的机会,朗姆不可能放过。
“的确如此,你知道的,朗姆一向是个急性子,他跟我说过不止一次关于苏格兰威士忌的事情……”
boss叹了口气,像很多年前那样抬起手摸了摸眼前那个孩子的头,手掌下的触感依旧柔软,但是他知道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唯他命是从的乖孩子了。
长大了,见过的人和事多了,难免就有些栓不住了。
“是我的错,过度地放纵你,任由你去自由生长……我早就该跟你好好谈谈了。”
清水清并不反感这种带着亲昵的动作,甚至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他在正式加入组织的前期几乎是跟着boss一同生活,所以当那只手落下时他没有躲闪,只是微微仰起头去看那位他敬重的先生。
“不过我想聊的并不涉及你心爱的威士忌们,我真正想聊的是,关于你竟然和伊佐苍保有联系这件事,希望你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清水清的大脑嗡的一声陷入一片空白。
——伊佐苍!
银发青年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的眼神猛地颤了颤,喉咙缓缓滚动:“我……”
“别紧张,那只狡猾的狐狸,我知道一定又是他单方面缠上你的,对吗?”
来自头顶的声音依旧温和,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清水清却觉得四肢骤然冷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好吧,我懂了,原来你也主动联系过他啊。”
男人叹了口气,并未多言,挪动手腕,意味深长地在那个略显单薄的肩膀上拍了拍。
他在一旁的柜子旁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水,转身间注意到不远处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攥紧的手时,动作稍顿,转而将玻璃杯放在了办公桌上。
“你会放走苏格兰我并不意外,或者说,如果放走一个代号是威士忌的警察可以让你从日本威士忌的阴影里走出来,那么这件事我是相当赞成的。”
男人优雅地绕过桌子坐回原位,神色自若,仿佛刚刚无法抑制地透露出强势的话语并不是出自他口,风轻云淡道:
“毕竟我一直期待着,期待着能够看到那个最完美的清酒回归的一天。”
“最完美的……”清水清慢半拍地重复起这个字眼。
“清,大多数时候我都可以宽恕你,比如你把大多数的心思放在你的下属身上,比如你自顾自地退隐二线又计划退出组织,比如你怀着某些小心思放走叛徒……诸如此类,其实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事情随波逐流下去,但是你不该再跟那个男人有什么牵扯。”
“我不是在苛责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被伊佐苍耍得团团转,你的天赋不在脑力,论一些阴谋诡计你是绝对赢不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