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清揉了揉太阳穴,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再深聊下去容易不好收场,于是自然地略过原本的话题,认真道:
“你吃过晚饭了吗?”
“啧。”琴酒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再次冷淡下来。
清水清对一旁那个人情绪上的变化恍若未见,淡定地继续道:“我也没吃,要一起去吃个晚饭吗?”
琴酒没说话,但是行动上还是配合地站了起来,在玄关处换好了鞋子,又从衣架上捞起外套穿上。
清水清及时阻止了对方戴帽子的动作,提前一步夺走那顶帽子,一本正经道:“听说一直戴帽子发际线会上移的。”
“……”
“真的,雪莉说的,她是专业的。”
“……”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地互相盯了一会儿,清水清率先败下阵来,轻咳一声道:“你难得回来一次,让我多看看你,别戴帽子了吧。”
“……嗯。”
于是清水清快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切准备就绪,转身打开房门。
就像是几年前的时候那样,琴酒仍旧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像是一位不善言辞又极致忠诚的骑士。
这种比喻来自于贝尔摩德,她曾经调侃说那个叫黑泽阵的少年跟着他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守护公主的骑士,绝不多靠近一步却又寸步不离,清水清还清晰地记得,他当时还有认真地纠正,表示自己不是公主,他明明是骑士长才对。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接连响起。
“既然他们是普通下属。”走在后方的那个人特意加重了“普通下属”那个字眼的音节,让原本普通的话突然颇具起了几分讽刺的意味,“那么,我是谁?”
“我说过,对我来说,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这句话自然地脱口而出。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清水清恍若未闻地继续向下走着。
在他眼里,琴酒和boss、和日本威士忌、和贝尔摩德亦或是他身边曾经路过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份出格的爱,但是在他面前,琴酒永远是最特殊的那个。
清水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琴酒已经落在他身后了,他顿住脚步,转头去捕捉那个熟悉的身影,琴酒本就比他高出不少,再叠加上那层楼梯的高度,让他不得不仰头去看对方。
“琴酒?”
“你对我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喂,清酒,要我说,你家的那个孩子简直把你当成公主了吧,他跟着你的时候,就像个忠诚的骑士……”】
【“喂喂,贝尔摩德,按你的这种说法,那我不该是公主,我是骑士长才对吧。”】
“……公主?”几个字随着记忆喃喃而出。
琴酒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反应了一会儿才确认自己没听错,而在确认过自己竟然真的没听错以后,琴酒的表情愈发一言难尽起来。
清水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面不改色地改口道:“骑士……你是我的骑士。”
琴酒的表情稍霁,似乎这次的回答还算让他满意。
小插曲过去,于是两个人再次一前一后地向外走去,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要去吃个什么——虽然全程只有清水清一个人在说话。不过作为唱独角戏的当事人,清水清对此并不在意。
他享受这种能够和琴酒安然相处的时光,哪怕事实并没有表面那样平静。清水清有时候会想,虚假的和谐究竟算不算和谐,如果勉强维持下来的平衡随时都会被打破,那这份平衡又究竟能不能称之为平衡?
他口口声声厌恶虚假,却不得不承认世界上虚假才是主流,又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沉溺其中。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今夜没什么星星,但是月亮足够明亮,是一个无风无云的好天气。
【“他们是普通下属,那么,我是谁?”】
【“你对我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清水清踏着满地月色,再次认真地考虑起这项问题。
如果真的要把自己比作是骑士长,那么对他来说,琴酒一定不止是他身后的一名骑士那么简单。
某种意义上讲,或者真的可以说一句,其实在他眼里琴酒就是他的公主——他想送给琴酒自己拥有的最好的一切,起初不过是在试图将那些东西送给多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后来已经无关过往,他只是想给琴酒最好的,不再是因为旁的东西,只是因为那个人是琴酒。
因为是琴酒,所以他愿意成为一把刀鞘,也甘愿成为一块垫脚石死在琴酒枪下,他说过要离开组织隐退,但他究竟舍不舍得离开,谁又说得清呢?
……早就已经过了琴酒靠他的名号在组织里乱来的时候了,事态和感情逆转,或许现在其实是他更离不开琴酒才对。
空旷的路上,清水清仰头望着那轮明月,时间顷刻倒流,他恍惚间看到的是楼梯间里那个站在高处的向他抛出问题的长发的男人。
清水清突然想到:
啊,原来琴酒是我的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