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切杂念抛开,他此刻还有一个更加想探究的问题,并且迫切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您是不是……”
其实厨房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但是这句话他自清酒第一次失手打翻杯子时起就想问了。
安室透很清楚自己在清酒麾下时处境的尴尬,哪怕这位上司绝对从未在任何方面表现出丝毫的偏见,曾从爆炸中奋力保护他,也曾为了一句模糊的话湿着头发跑去酒吧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他解围,又同他阐明在组织中行事、立足的道理,排除身份上的对立性,他不敢保证世界上还会不会有第二位如此负责过头的上司。
但是无论曾发生过什么,无论清酒对他展现出的态度如何,他至今都没有好友那般可以对清酒直言不讳的底气。
清水清面露疑惑,看着面前那个刚刚开了口此刻却又沉默下来的年轻人,追问道:“怎么了?”
“您看起来,对我取得代号这件事,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他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讲了出来,虽然忐忑的心情难免,但是在将这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仿佛如释重负,心情顿时轻松了几分。
对方微怔,久久没有回应,安室透心下的忐忑感逐步攀升,在不安中一丝悔意骤然升起——问这种多余的问题做什么!
一只手突然落在了他的头上,安室透掩盖在阴影中的眸子敛起,并没有躲开。他莫名就想到,自从经历过那场任务中的爆炸,当他第一次鬼使神差地主动把头凑到那只带着血污的手掌下后,似乎每次再发生了什么事时,清酒都习惯这么摸一摸他的头。
像是安抚,又像是报以歉意。
“没有,安室,不必多想的。”清水清叹了口气,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发丝柔软的触感,解释道:“我只是有些意外。”
“……意外?”安室透不明所以。
他其实要比这位下属矮一点的,但是当对方垂头时,高度便正好适合他抬起手摸摸那个金色的脑袋。
虽然把自己的下属拟喻成宠物犬的确失礼,但是当对方垂下头时,他总是有一种正面对着一只加大版的金毛犬的即视感,抑制不住地就有些手痒。
清水清差不多明白这位拥有着金发深色皮肤的下属的顾虑,实际上在面对他时,安室透的确会比其他两人更谨慎一些,甚至于可以说是拘谨。
出身于上司抱有恶感的情报组,因与另一位同事成为搭档才转而跳槽过来,与前两人的定位相比,身为第三位下属的安室透的处境的确有些尴尬。
他不是不重要,但是并没有那么重要,的确不可或缺,却又不是无可代替,上司模糊不清的态度令他一直处境尴尬。
“先回客厅吧,这里不适合谈话。”清水清决定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同这位下属聊一聊。
一杯清水终于顺利地被摆在了茶几上,两人重新在沙发上落座,清水清看着坐在对面的面色凝重的下属,有些头疼。
“安室,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讲,你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他语气温和,表情中带着欣慰,诚恳道:“虽然过去没有跟你提过,但是能拥有你这样的下属,我一直都很高兴。”
安室透有些怔愣,视线同那双海蓝色的闪烁着诚意的眸子对上时就像是烫到了眼睛似的快速移开,他飘忽的目光兜兜转转最终锁定了摆在他面前的那杯水,干脆掩饰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你获得代号我当然很高兴,我意外的不是你会获得代号……我只是对你的代号本身有些意外。”
他手中的杯子还未完全放下,便听到对方怅然若失道:“毕竟我先前曾有过一位代号为威士忌的下属。”
安室透手一抖,杯底与茶几骤然相撞,清脆的声音在客厅内响起,但还好杯中的水已经剩的不多,只有几滴水从杯沿内跳出。
安室透一边道歉一边用一旁的纸巾把那几滴水擦干净,大脑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脑海中重复回响着那句话——“毕竟我先前曾有过一位代号为威士忌的下属”。
他的记忆穿梭时间回到很久之前的那个午后,那个由不知名的长官转交给他的文件中的关于一位曾因上司赏识地晋升飞速的卧底前辈的资料,此刻清酒口中的曾经的代号威士忌的下属……或许全称应该是叫做日本威士忌才对。
他与hiro并非对那位卧底前辈的上司的身份毫无猜想,也不是没有将其与清酒联系起来,他甚至还曾对此展开过针对性的调查,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关键性的证据。
今天,这个早就有所指向却苦于没有证据的猜测,竟然在误打误撞下意外地由清酒本人揭开。
“那这位威士忌前辈……?”安室透心中已有定论,却还是迟疑地开口追问了一句。
这一次,他素来直言的上司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他已经去世了。”
清水清站起身,面色勉强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