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再生欢 八月薇妮 13455 字 2022-11-19

屠竹陪着杨仪跟狄小玉,离开巡检司,马车慢行。

按照杨仪事先的叮嘱,屠竹留心查看,他毕竟是郦阳本地之人,对于县内店铺甚是熟悉,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处成衣铺子前。

“姑娘记着,”杨仪用帕子掩着口,忍住咳嗽:“今日所做的事,都是姑娘自己主张的,买什么衣裳首饰……也是姑娘自个儿挑的,我只是作陪。”

狄小玉望着她风吹吹就倒的样儿:“放心吧杨先生,我知道着呢。断不会叫十七怪你什么。”

杨仪同她进了铺子,细细问过店东时下女子所钟爱的款式,那店主夸夸其谈:“这种绯色大袖裙衫卖的最好,据说京城里的贵妇名媛们都穿这个。”

狄小玉挑剔:“裙子这么宽,又长,不摔跤才怪呢。”

杨仪瞅了她一眼,狄小玉捂住嘴。一一瞧过后,选了两套窄袖宽幅颜色雅淡的衣裙。

屠竹在门外等候,问道:“还去哪儿?”

巡检司内,薛放隋子云戚峰等众人都无家眷,屠竹还是头一次陪着女眷来到这种地方,望着狄小玉手中抱着的缎子包袱,他竟莫名地有点期待。

杨仪望着狄小玉头顶那软趴趴有点松散的发髻:“找个好点儿的梳头娘子。”

屠竹一听越发兴致高昂,虽然就算他是郦阳土著,也并不知道最好的梳头娘子住在哪里,不过这当然不成问题,只问了两三个人,屠竹便找到了地方。

梳头娘子一看狄小玉,眉开眼笑,竟赞不绝口。

其中有三分恭维,却有七分真心,虽说她见过的美貌女子多的是,不过狄姑娘仍是其中佼佼者,尤其出色。

“姑娘真真是天生丽质,这郦阳县里没有哪一个比得上您的,”梳头娘子让狄小玉坐在梳妆台前,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又道:“看看,也没认真地打扮上妆,就已经这样惊艳,要是再仔细地梳个时兴发髻,把脸上稍微修饰修饰,不管是哪个公子哥儿都会看的错不开眼呢。”

就算狄小玉不很在意自己的外表,此刻却在梳头娘的口灿莲花下,也忍不住红了双颊。

隔着一扇屏风,杨仪在喝茶,耳朵听着里头梳头娘子嘴上抹油,哄的狄小玉心花怒放,她不由也笑了。

“姑娘本就好看,劳驾可不要太过浓妆艳抹。”她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当然当然,”梳头娘子向着杨仪应答了一句:“先生只管放心,并不是我自夸,我这手艺是咱们县里数一数二的,连知县大人的小姐也曾找我梳过头呢,像是咱家姑娘这样的美人胚子,我当然得打起十万分精神,要是给她画不好看了,岂不是我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杨仪抿嘴喝茶。

狄小玉在里头问:“知县家里有个姑娘么?”

梳头娘子道:“有的有的,今年才十六岁。”

“长得好看吗?”狄小玉又问。

梳头娘子放低了声音:“我悄悄地跟您说,虽然也不丑,但跟您比起来可仍差远了。”

狄小玉因为薛放在郦阳县,这知县又有个女孩儿,所以本能地警惕,听梳头娘子这般说,才也得意一笑。

梳头娘子又道:“听姑娘的口音,不是我们郦阳县的,是来做客?”

狄小玉“嗯”了声:“春城来的。”

梳头娘子叫道:“哟,那可是大地方……怪不得姑娘生得这样水灵,气质又这样好,我可更不能丢人了。”

狄小玉道:“你总说这些好听的,难道你们县内没有出色的美人?”

“美人……”梳头娘子一边儿忙活,一边思忖:“在姑娘跟前,倒都不用提了,不过我们郦阳县这几日倒是有件大热闹。”

狄小玉便问何事,这梳头娘子便道:“就是咱们县内的首富曹家啊,姑娘没听说过?他们家里的二爷杀了人跑了。”

杨仪在外听见这个,便放了茶杯留神。

原来这梳头娘子是个经常出入各家各户的,消息极为灵通,对于这些民间之事自然也最清楚,当下竟道:“其实说起来,他们家的那位二爷——我是说二房的那位,其实还算是个和气不错的,别看是个爷们,还照顾过我好几次生意。”

狄小玉笑:“他也找你梳头不成?”

梳头娘子笑道:“当然不是,不过是买了些新鲜的绢花啊,彩绳之类,大概是用来送人的。可惜,他给钱从来痛快不拖欠,我们私下里还说,这样的人物以后不知是哪个女子有福嫁了,绝想不到会杀人。”

狄小玉知道最近巡检司正在为此事忙碌,瞥了眼外头屏风后的杨仪,她道:“那人真是曹家二爷杀的,别是有什么隐情吧?”

梳头娘子道:“这……巡检司的大人们正查着,我们也不好说。不过二爷在的时候,跟巡检司的官爷十分交好,我想那些官爷也不至于放任不管,这不……昨儿听说把曹家三位主子拘了去,早上曹二奶奶哭哭啼啼去巡检司,却给人抬着回来,先前曹府忙着请大夫,据说……曹二奶奶动了胎气,肚子里那个还不知如何呢。”

只梳头娘子嘴上不停,手上更加熟练,很快给狄小玉换了个发型,又叫她闭眼,给她修饰脸上。

杨仪正在想她最后那句话,以及当时杨仪向隋子云提醒二奶奶有身孕怕刺激、隋子云面色冷淡地那句“我知道”,也许,那个结局已定。

正在此刻,门外有人道:“杨易!小玉?人呢!”

杨仪一听站起身来:“戚队正。”

说话间戚峰果真大步流星从外进来,一眼看到杨仪,便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他满身汗气,两只衣袖还向上挽着。杨仪问道:“戚队正怎么又找到这儿了?”

戚峰道:“我好不容易得空,正跟小子们在操练,十七便叫斧头去问我有没有把人看紧,我一打听才知道你跟她出来了,人呢?”

正东张西望,屏风后梳头娘子一声笑:“人在这儿呢。”

说话间,梳头娘子扶着一个美人儿从屏风后走出来,戚峰本满脸的不在乎,猛地看见那人,双眼顿时直了。

杨仪在旁瞧见,唇角抿了抿。

身着粉白衣裙亭亭凝睇的小玉,颇有几分杨仪记忆中,杨甯的影子。

其实她不过梳了个婉约些的发髻,换了身先前置买的衣裳,面上修饰过,柳眉弯弯,樱唇流朱,可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装,乍一看,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戚峰呆看了半晌:“你是、狄姑娘?”

狄小玉先是惊讶,继而嗤地笑了:“戚疯子你眼瞎了……”

刚说到这,就听到杨仪咳咳地咳嗽了起来,狄小玉忙噤声,又重新哼唧唧地说道:“你是怎么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戚峰倒吸了一口冷气,被她的声音弄的酥了半边:“你你……真是……这是在大变活人么?”

狄小玉眼睛竖起,忽然瞄见杨仪,便又低头浅笑道:“戚大哥,你可真会说笑。”

戚峰听了这句,嘴张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去,然后他转身往外疾步而去:“要死,活见鬼!”

等戚峰如风一般离开,狄小玉才恨恨地骂道:“这个狗东西,我打扮的这样好看,他竟然说见鬼,之前瞎了眼的怎么不是他呢。”

杨仪忍着笑:“狄姑娘,咱们回去吧。”

屠竹在外等着,起初见戚峰狂奔上马离开,还不知如何,等看杨仪陪着个娇滴滴风情万种的美人出来,他不由也看直了眼睛。

狄小玉察觉,不由嘿嘿地笑了起来,十分得意。

杨仪无奈地提醒:“狄姑娘……”

两人乘车回巡检司的路上,听到路边有人议论,原来那梳头娘子果然没说错,曹家的二奶奶,因为受惊过度,竟是滑胎了,连带自个儿也折腾了半条命。

那些百姓道:“那些巡检司的官爷说,原来曹家的女尸并非是二房的曹方回所杀,而是被大房杀死之后嫁祸给他的,昨儿曹家大爷二爷跟大奶奶都被带去了巡检司,听说已经招认画押了。”

“据说巡检司的薛旅帅跟曹方回的关系很亲近,总不会是偏袒徇私吧……”

这异议才刚提出,就有无数声音怒斥:“少胡吣,薛旅帅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徇私舞弊!再者说,为了个曹方回,至于把曹家三个主子都缉拿了么?要不是真有冤屈,又岂会弄得这样大阵仗。”

“这话有理,之前有人说曹家大房都亏空了,一直是二房曹方回在接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必定是大房觊觎曹方回的钱……”

狄小玉浑然不理,只沉浸于自己突如其来的绝世美貌之中。

杨仪听着外头的议论,勉强收敛心神,眼见巡检司将到,杨仪叮嘱:“狄姑娘,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

“啊?”狄小玉醒神:“哦!你叫我话不高声,笑不露齿,走不掀裙……杨先生,前两个还成,后一个有点儿过了吧?我又不是死人。”

杨仪道:“大家子的姑娘都是这样的,你想,薛旅帅是京内出身,他们那的女子多半都是这样。”

狄小玉眨了眨眼:“哦。”她原本怕弄的衣裙褶皱,坐的直直的,说到这里便往后一靠:“可惜我阿娘去的早,我总跟着爹疯跑,不然我也那样,十七就会喜欢我了吧?”

杨仪听到那句“去的早”,心有戚戚然,勉强笑笑:“倒也未必,比如满院子百花盛开,你总会有格外的偏爱的一种,难道其他的花儿就不美了?只不过有所偏爱而已。”

狄小玉似懂非懂:“杨先生,你是在安慰我么?你怕十七仍不喜欢我,我又伤心对不对?”

杨仪见她竟忽然领会,只好说道:“我只想让姑娘知道,不管别人喜不喜欢你,你都不差什么,在有些眼里,你必定是最好最美的那朵花。”

狄小玉微怔,脸上有点晕红:“哎呀,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杨仪只是想让这小姑娘高兴点儿,意识到自己又多嘴了:“姑娘莫怪,是我唐突了。”

狄小玉叹气:“杨先生,虽说我跟你没缘,不过你放心,你这样好,不愁没又美又好的花儿喜欢呢。”

杨仪呆了呆……沙马青日仿佛也说过类似的话。

狄小玉苦苦思索,忽然想起来:“对了,后天就是泸江那边的浴佛节,到时候四边村寨的人都会去参加,热闹的很,还有好些别的族的女孩子呢,不如咱们去看看热闹,也许……会有天降的缘分呢。”

杨仪看她笑的意味深长,便道:“这个倒罢了,旅帅这边的事情已经完结,我也好离开了。”

狄小玉大惊:“离开?你要去哪儿?”

正在问,车已经停了。

巡检司内,薛放站在廊檐下,戚峰在他身旁:“我真没骗你,那狄小玉……该不会换了一张脸吧?看着横竖不像了。”

薛放嗤之以鼻:“你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着?一个小丫头就把你弄得魂不守舍颠三倒四。”

戚峰道:“十七,你是没见着她,等你亲眼见了你就知道了。”

薛放哼道:“滚你的蛋。”

就在此时,斧头从门外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张着嘴往后指指点点。

薛放嘶了声:“这小子突然变哑巴了?”

斧头在那还没指点完,门外有人走了进来,薛放正不以为然,忽地看到一道芊芊身影,脊背挺直,袅娜端庄地走了进来。

“那是……”他正要问那是何人,那女子抬头,好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似曾相识。

薛放愕然:“狄小玉?”

戚峰在身旁轻轻怼了他一下:“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换了脸,还是整个儿换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