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乾点头,大方地分给他,“吃!将军说能吃。”
罗康裕拿过一个,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咬一口,俊颜色变,“你都没尝尝吗?”
“很难吃?”宋乾拿起一个,不拘小节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就是有些酸,至于吗?”
罗康裕照着他手中那个鲜红的果子,又拿了一个,果然好很多。
但是他将宋乾军服衣摆里果子全都扒拉一遍,也只有八九个熟透的,无奈:“你好歹挑一挑。”
宋乾不接受批评,狡辩:“怎么也比草皮强吧?”
这时,裴君他们那边儿砸开泥,烤鸡的香味儿霎时飘过来,好些人的肚子全都咕噜咕噜叫起来。
野果瞬间不香了。
宋乾嗅嗅味道,又看看手里的半个野果,立即放下尊严,道:“将军对我寄予厚望,我去问问,肯定给我。”
“诶——”罗康裕手抓了个空,对他的自信一言难尽。
而宋乾走到裴君身边后,直接蹲下,大剌剌地问:“将军,我都分给你们野果了,你看这烤鸡能不能……”
曹申和郝得志等人纷纷看过来,惊讶他的胆量。
裴君则是微微挑眉,问:“想吃?”
宋乾点头。
裴君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当然可以。”
宋乾喜上眉梢,“那……”
“不过……”裴君打断他,温和地说,“古来各家兵书共计七百九十篇,图四十三卷,两个月,抄完交给我,不止今日的鸡,明日你也可以与我们一起吃,两个时辰的马步也可以免了。”
宋乾呆住。
顿时,裴君周围一众人全都笑起来,郝得志笑得最大声,且前仰后合。
宋乾刚在罗康裕面前说过大话,进退不得。
裴君拍拍他的肩膀,认真道:“宋校尉,本将对你寄予厚望。”
宋乾犹犹豫豫,最终问了一句:“那……我能让罗康裕跟我一起抄……不是,一起吃吗?”
裴君忍俊不禁,点头,“当然。”
宋乾磨磨蹭蹭地回到罗康裕身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片刻后便将罗康裕带了过来。
郝得志非常大度的,直接扯下两个前腿递给两人。
罗康裕受宠若惊,依旧觉得梦幻,难道宋乾说将军对他寄予厚望是真的?
宋乾还不住地劝他:“快吃吧。”
罗康裕半信半疑地咬上去,还未咬下来肉,宋乾便道:“吃完以后咱们一起抄兵书。”
“什么兵书?”罗康裕怔住。
宋乾无辜地笑,“将军说抄兵书才能吃。”
他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月,七百九十篇,图四十三卷,应该很容易吧?”
罗康裕手痒,直想一只鸡腿砸到宋乾脸上,皮笑肉不笑,“你可真是我的至交好友。”
宋乾嘿嘿一笑,大快朵颐起来。
裴君侧头问曹申:“你们打的猎物还够多少人吃?”
“十个左右。”
裴君颔首,对罗康裕道:“听见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十个人,可以陪你们一起乐。”
罗康裕……可耻地被诱惑到,举着鸡腿便走向鲁阳。
裴君饶有趣味地看着罗康裕,看他们交谈片几句后,鲁阳等人看过来,她便举起酒袋一敬。
随后,罗康裕又走向丁高义、蔡齐等几个校尉。
过了一会儿,七八个人一起走过来。
而这边郭响等人已经忙活开来,开始烤剩下的猎物。
郝得志等人极其友善,直接将他们还没怎么动的烤鸡让给他们。
宋乾边大口吃边劝:“味道别有一番风味,都来尝尝。”
丁高义和蔡齐等人是让吃就吃,鲁阳则是嫌弃地瞥了一眼宋乾,这才开始动手。
而他们全都动手之后,宋乾边忍不住嚣张地大笑,“有难同当,以后大家一起抄兵书,哈哈哈哈……”
众人不约而同地冻住,经过郭响的解释,方才明白过来他们是上了罗康裕的当。
不过丁高义和蔡齐几人对此反应不算激烈,唯有鲁阳,立即便反抗道:“我不想抄!我不吃了!”
裴君笑盈盈地开口:“不抄也无妨,两个月,每日与我和郝得志各比试一场,每场一个时辰。”
郝得志拍拍自个儿胸膛,冲众人抱拳。
鲁阳:“……”
挨揍还是抄书,最终鲁阳还是选择了抄书。
裴君吃饱,靠在树上含笑看着他们,啜一口酒,心想这些人还是单纯,难道抄书,便能免了对练吗?
众人皆吃饱喝足后,曹申、郝得志、郭响等人便开始手把手教导众人如何防虫蛇鼠蚁,如何搭建简单地夜宿之处,等等。
第二日,他们又直接带着众金吾卫在山林里辨别能吃的食物,以及各种草药的用处。
裴君懒散地跟着,偶尔才补充一句。
原定中午便出去,但是他们一直到日侧之时方才离开山林,赶回京城。
他们昨日走得突然,大多数人都没来得及跟家里知会一声,各家晚间没见到人回来,都是派人到金吾卫问过才知道他们临时出京当差。
再问是什么事儿,金吾卫衙门的守卫皆说不知道,各家只得无功而返。
今日众人一回家,一身的狼狈,各家皆反应激烈。
安平侯府——
安平侯一向视宋乾这个儿子如眼珠子,又惊又心疼,“这是去做什么了?这衣服都破了,还有你这眼底的青黑……”
二公主也心疼,可看安平侯这大惊小怪的样子便不顺眼,“乾儿当差做正事儿,又没受伤,你何必?”
安平侯依旧不舒服,“咱们乾儿什么时候吃过这个苦头,不行,乾儿,要不爹求陛下给你换个差事吧?”
二公主气极,“人常说‘慈母多败儿’,我看乾儿就是教你给惯坏了!”
宋乾被两人拦住,也不耐烦,“我今夜还要去金吾卫当值呢,你们别挡着我。”
他说完,绕过两人就回自个儿院去。
安平侯回不过神,“这是我儿子吗?竟然这般积极……”
二公主倒是极高兴儿子上进,不过她的高兴表现得十分内敛,只是眼睛里的光闪了闪,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信国公府——
鲁阳当差一夜未归,第二日傍晚才回来,几乎也是差不多的待遇,但也有些不同。
鲁二老爷担心他,都折腾到信国公和鲁肇面前了,但全没温情,嘴上依旧没个好话,见到鲁阳便全都是指责,指责他不知道提前知会家里,猜测他定又不务正业……
鲁阳反感,梗着脖子不回话。
信国公听不下去,阻止道:“老二,阳儿是当差,少说两句。”
鲁肇则是问鲁阳:“听说你们出城了?”
鲁阳眼神一动,想赢堂兄的心情占上风,没说他们出城干什么,只说:“金吾卫之事,不可随便声张。”
鲁二老爷又要发火:“你个里外不分的……”
鲁肇却是并不认为鲁阳此言有错,打断道:“军中便该如此,鲁阳做得没错。”
随后他便对鲁阳道:“裴君这个人,执拗,可他确是十分公平之人,不会因为你先前冒犯于他或者出自信国公府便区别对待于你,你好好当差做事便是。”
鲁阳敷衍地点点头,良久,问道:“堂兄,你……你们打仗,很辛苦吧?辛苦了。”
鲁肇一怔,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鲁阳又问:“真的吃草皮了吗?”
鲁肇无语,“我怎会吃草皮?”
鲁阳闻言,顿时便低骂一声:“宋乾又骗我!”
定西侯府——
罗康裕上头有两个兄长,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两个兄长都被定西侯寄予厚望,唯有他,全家人眼里都是吊儿郎当的纨绔。
两个兄长年长,与他感情不深,且近几年为了争家产更是与他不亲近。定西侯倒是对罗康裕这个幼子十分宠爱,可也并不多关心他。
而在定西侯眼里,金吾卫撑死也不会有什么了不得的差事儿,简单询问了一句,便关心起旁的事儿:“你这婚事也拖了两年,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无所事事了。”
罗康裕垂眸,而后满不在乎道:“我若成婚,一定要分家出去单过,爹你要是想赶我走,就早点儿让我成婚。”
“你胡说什么!”定西侯只当他是玩笑,“父母尚在,分家作甚?徒增笑话!”随即赶他出去。
罗康裕扯了扯嘴角,并不在此时争辩,眼神中却是十足地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