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一说,大伯母立时一惊,不赞同道:“厨房里的活哪里用你来做,大郎你快出去,我来。”说着,大伯母就推她出去,然后进入厨房。
裴君只能邀请老族长去堂屋中说话。
裴家如今还留在南望村的男人们便都来到堂屋,老族长招呼裴君坐上座,裴君没坐,反而请三太爷坐上去,她挨着裴吉坐。
裴吉压抑不住地激动,“阿兄,我……”
“四郎。”老族长叫裴吉,“你去县里跑一趟,通知各家一声,大郎回来了。”
裴吉:“……是。”
裴君好笑,问他:“会骑马吗?若是会,你可以骑马去县城,脚程快一些。”
马在乡下地方可是极金贵的,裴吉喜上眉梢,刚要答应下来,便被裴三叔打断:“骑什么马,你从来没骑过,再伤到大郎的马,赶牛车去!”
裴吉霎时耷拉下脑袋,落差极大,心情极差。
护卫得知他要进城,主动提出要送他去县城,裴吉马上推辞:“不用不用,你们随我阿兄赶路辛苦了,我赶牛车就行,也不慢。”
裴吉说完就跑出去套牛车,裴君安抚地压压手,对护卫们道:“你们休息吧,不必拘谨。”
老族长问裴君:“大郎,你外家和母亲那里,可要通知?”
裴君微顿,随即道:“没有为人子还让长辈颠簸的道理,我明日亲自去县里拜见吧。”
不过她并不打算去生母如今的夫家拜见,只准备到外祖家与生母见面。
老族长见她有数,便没有再多说,而是关心地问起她在战场上的这些年以及京城的差事。
裴君一一答了,其中有多少苦楚为难,她都简单地带过,然后告诉长辈们,陛下封她祖母为二品诰命夫人,也说了陛下赐婚她与四公主,回京后便完婚。
诰命夫人一事,裴家众人皆喜不自胜,待到得知裴君要成为驸马,众人面面相觑,既喜且忧:“陛下如此看重你,族中却帮不上你半分,实在有愧,你在京中可艰难?”
裴君沉默片刻,道:“初回朝堂,我也尚在摸索之中,不过风云变幻,常只在一刹之间,是以我这次回来,也有个请求。”
老族长闻言,认真地点头,“你说。”
“我祖父和三爷爷在成婚后便分家,这些年同在二房,但到我已经是第三代,我想是否可以让我这一脉另立一房,若是我在朝中有个万一,也不至于拖累族中太多。”
“这……”
老族长和三太爷、四太爷对视一眼,便表态道:“你的为人,我们相信你不会为官作恶,若只是担心官场上寻常的起伏,家族因你受益,理应承担相应的后果。”
三太爷和四太爷附和:“族长说的正是。”
其实,裴君极有信心,只要不是造反通敌,以她的功绩,即便她出了什么事,也只在她一人,不会牵连族人。
但事无绝对,提前应对才是上策,且她也并非要脱离裴氏一族,只是另立一房,算起来,不过是族谱上与三太爷一家远了一些,并无旁的影响。
是以,裴君依旧坚持道:“防患未然也是为了长久计,而且……”
裴君其实这样打算,主要是因为她的身份。
秘密只有无人知道才是秘密,她不可能心狠手辣解决掉每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那么这个秘密可能随时会成为她的弱点。
束手待毙,不是裴君。
裴君也……着实不甘心。
只是此时这般多的人,也不是说话的时机,裴君便暂时搁置下来,道:“大爷爷,裴君还要在南望村待上些时日,日后我们再详谈吧,我总不会无缘无故想要这么做。”
老族长瞧她神色,点头应道:“你随时去寻我,慢慢商议。”
又过了两刻钟,祖母和三位伯母叔母并婵儿准备好早膳,裴君并裴家其他长辈们坐在堂屋,护卫们也坐在外头,女人们则是在老郭氏屋里单开了一桌。
用过早饭,裴吉出发去县里,其他长辈们也都让裴君他们赶紧休息,然后便离开裴君家里。
裴君一夜未睡,反倒没有那么想睡,不过连祖母也催着她回房,她就乖乖换了寝衣躺到床上,没想到十分好眠,比她在京中时睡得更香更沉。
她再醒过来时,窗外还是大亮,裴君穿上外袍,走出屋子,看看天色,才意识到已经是第二日。
而她这门一开,堂屋里立时便走出一串儿人,小叔裴定之和他的大儿子裴和、二弟裴司、三弟裴向、四弟裴吉。
小叔和裴司,除了年纪长了,面容更加成熟,还是从前的书生模样,从前小叔总是刻意表现出长辈模样,显得古板一些,如今竟是有几分儒雅。
裴司倒还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一把折扇在手里晃啊晃,不过相比从前自制的普通扇子,现下他手里这把扇子,明显更精致值钱一些。
三弟裴向和裴吉都是三太爷的孙子,裴吉是三叔的儿子,裴向则是四叔的儿子,她走时,两人都还是少年,再见皆已长大,变化颇大,但裴向读书,比裴吉多了几分文气。
他们几人,裴君都还认得出,唯独小堂弟裴和,裴君在跟其他人招呼过后,一本正经地跟他互相认识了一下。
裴和七岁,是在裴君走之后出生的,见到裴君这个传说中的阿兄,腼腆极了。
裴吉揉裴和的脑袋,调侃他:“还是阿兄厉害,你在小叔面前,都没这么安静过。”
裴和推开他的手,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再抬眼看向裴君时,又是那种崇拜、拘谨的眼神。
“大郎,饿了吧?来吃饭。”
裴婵端饭菜进堂屋,老郭氏招呼裴君。
裴君坐下,问小叔他们:“你们吃过了吗?”
裴司摇摇扇子,道:“都辰时末了,自然已经用过早膳。”
裴君便没有再请他们一起吃,拿起筷子便大口吃起来,她饭量不小,昨日一整日又只吃了一顿早饭,胃里空,吃了三碗饭才放下筷子。
“我今日要去县里拜见外祖一家,也要见见我母亲,恐怕暂时不能与你们叙旧了。”
裴向裴吉兄弟面对长兄还有些放不开手脚。
裴定之年纪虽然只比裴君和裴司大三岁,启蒙早,但少年时却是跟裴君和裴司一起读书的,既比不上裴君,又不如裴司,偏他又是长辈,颇受打击。
唯有裴司和裴君自小一块儿读书玩耍,因此说话随意些:“我们昨日来的匆忙,家里的妻儿并未来得及赶过来,我与你一道回县里,再一并回乡,好让孩子们正式拜见大伯。”
裴定之是全家一起回来的,妻子和幼子还在三房家中,并未一起陪他过来等裴君醒过来。
倒是裴向,因为家中儿子才出生,妻子也尚在坐月子,不好奔波,特地向裴君道歉。
裴君自然不会介意,想着天色不早,需得早点出发,便暂时没有将带给他们的礼物拿出来。
她也不跟他们多客气,直接叫护卫驾好马车,和裴司一起上了马车,往襄陵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