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日后。
潭境一角的明亮小岛上。
靠近滩岸的浅海中, 一群人在那划水,亮晶晶的海水在艳阳下显得晶莹剔透。
今日早晨季澜和双悦便到海边观浪,顺带与岛上的大家一起捞鱼, 怎么说他俩也天天吃这里的伙食,至少得做出一些贡献。
故他和双悦便撸起袖摆,步入滩面。可莫景又说,这水里的鱼有些特别扎手, 让他们得注意。
双悦便和其他人借了捞网, 一个分给季澜。
两人在那捞了半天,却一只都没捞到,倒是腰部以下衣袍全弄湿了。
双悦用捞网使力拍了下水面, 水花立即四溅,一边忿忿道:“这鱼怎么如此难捕获, 见我们一靠近就跑了。”
不远处的莫景哈哈大笑:“你们不熟悉这海洋,他们自是感觉得出来,鱼群游到你俩周围,只是想探探你们而已。”
双悦简直傻眼:“探我们俩!?鱼儿反过来探人?”
季澜见他吹鼻子瞪眼, 又露出两颗虎牙,不禁失笑道:“可见潭境里的鱼都很聪明,足以与人斗智。”
莫景:“我们这儿水质清澈, 底下有什么都看的见。可我总听砚叔说, 莫仙岛外的地方, 虫烟潭境是一整片黑洋,放望进去仿佛无底深渊, 看不清里头。”
双悦点头:“你砚叔说的对, 外面就是这样, 且天色总是灰蒙, 总是一股准备下雨的感觉,似乎永远不会放晴,到处阴森森的,湿气还特别重。 ”
季澜偏头想了下,道:“兴许虫烟潭境里也有艳阳日,就是我们没遇见罢了。”
他记得《仙尊嗷嗷叫》中曾叙述一段潭境白天的过程,他略微记得叙述,总归天色还算明朗,看的轻前方百余尺海面。而原主当时便待在弃船里,大船缓慢地漂荡在海面,带着他踏上寻找聚灵之器的旅程,此时原主也开始迎来潭境的各种危险。而让他印象较深的……
季澜:“那片黑洋底下,约莫还有不知名称的大型妖类,只希望大伙儿不会遇到。”
双悦蹙起眉:“大型妖类?仙尊指的是什么?”
季澜望了眼周围平静的海面,转了圈眼眸,道:“譬如奇形怪状的八爪鱼,或巨型龟类,或者是……巨水蟒妖。”
双悦听见蟒这个字,不自觉地抖了下身:“水蟒?蟒居然还能活在水里吗?我最讨厌这种玩意儿了,蠕动起来特别渗人,当时我幼年不懂事,在草丛中玩耍时被蛇给追过,跑了几百尺有,甩都甩不掉,从此落下阴影了。”
莫景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放心吧,莫仙岛的海域特别安全,全是温和的鱼种,绝对没有巨水蟒,且你们也出不去了,压根不必担心黑洋危险。”
双悦听他又提及出不去三个字,顿时没好气道:“就说船上的人一定会过来找我们,迟早的事而已。”
莫景:“总归你们现在人就在这,还是别抱太大期望吧。且倘若能出岛的话,我也挺想见见世面,莫仙岛虽然富足丰饶,可永生永世的待在这,也是一大困扰。”
双悦听他话中带了几分无奈,便缓和下口气:“兴许岛上的人也都想着离开,可却找不到办法。”
他能明白,对莫家人来说,
若能在外头的世界自然老去,享受自然的阳光与雷雨,便是最幸福的事。可这分明是最简单的愿望,却是如今的莫家人再也办不到的事。
季澜忍不住问:“你们从没尝试过出岛吗?砚叔他怎么说?”
莫景:“砚叔说他们刚到岛上的半年,天天都在计划如何出岛,曾经砍了山顶大树,做成木船,可即便乘船去到洋面五百尺外,仍是莫仙岛的范围,似乎无边无际。”
双悦不解道:“可莫仙岛就位于虫烟潭境中的一角,怎么可能没有边际?”
莫景耸肩道:“大家都不知清楚,这便是虫烟怪异之处,想来小岛的结界外便是潭境真实状况,莫仙岛便是虫烟里特别的存在,虽无法往外头跑,可待在岛上至少安全无虞。”
季澜听着这无奈的口气,心底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感。
昨日睡前,他不断回忆《仙尊嗷嗷叫》的内容,可里头确实没提及莫仙岛,更遑论有哪处与世隔离的小岛,能让人在幽黑潭境中有一丝喘息空间。
反过来说,一旦进入虫烟这地方,便是永无止尽的恐惧与戒备。
双悦朝莫景鼓励道:“别气馁!这回轮我安慰你吧。放心,我们的人定会找来,到时大家一起出岛,潭境危险,可拼死一斗的话,相信有离开的一天。”
莫景这才绽出半分笑意,没再答话。
大家才又专注的捞起鱼来。
半晌后,季澜眼角撇到一群游过身旁的鱼群,鱼儿看似悠闲,似乎真的是来探探陌生人。他便伸出胳臂,将网子向前一挥。
再度施力捞起之际,意外发觉里头有不小的重量。
这回他居然一次捞到三只!一尾橘红、一尾浅灰、最后一尾全白,三只皆特别肥大。
双悦见到这幕,兴高采烈道:“太好了!今天晚上能加菜了,这几尾看起来特别肥美!”
季澜也跟着微笑,望着网里的鱼。
另一侧浅海中,莫仙岛的年轻人听见这头的欢笑声,也全都跑了过来,连连夸赞季澜,毕竟一次捕捞三尾,确实实力非凡。
于是这天晚上,大院的饭桌便多了三尾鲜鱼,众人吃的是不亦乐乎,不断夸赞季澜的捕捞技巧。
捕获鱼儿的仙尊,客气有礼的回覆大家,可自个儿却进食不多,只吃了不到半碗的饭。
打从中午他忆起巨水蟒妖后,心底便偶尔不安。不知大船上的众人,是否正在经历潭境中的惊险,或者生死拼搏。
唯一知晓的,是某人肯定满潭境的找自己。故他上岛以后,虽日日随着大家观赏岛屿各角落,可心思却根本不在。
大桌上聊天声四起,而季澜分神想着想着,面前白饭早已渐渐失了温度,他手上漫不经心的摆弄筷匙,心绪再一次地,漂至远方大船。
--
--
虫烟潭境一角。一处黑雾垄罩的海面。
甲板上众人议完事,安爻正想上前,询问下一处寻人地带,可却踌躇着该不该过去,池缎搭住他肩,有些凝重的摇了摇头。
夜宇珹
正寒着脸,气场阴骘,议事结束后便直接转身回舱。
体内蕴涵的厉气从指间留出,明明是用指尖推开船厢木门,力气却大得收不住,似乎转眼便要将这门给摧残得四分五裂。
房里头空荡荡的,几个数日未用的炭盆就摆在角落。房间的另一主人已失踪了整整半个月。当时自己和池缎就离开一刻钟时间,怎知那岛上居然开有结界花。
夜宇珹眉宇紧蹙,从季澜不见的第一日,那股缠绕身周的冷厉,便没消散过。
雪松鼠从榻上探出脑袋,这些日子,原本活力十足的毛茸茸也显得委靡不振,一天到晚趴在被子里,偶尔吃些夜宇珹喂来的干粮,连最喜爱的甲板吹风都不去了,固执地等着某道白衣身影回来。
夜宇珹见一团白毛厌焖焖的窝在被里,眼神这才柔和了些许,伸出食指到对方嘴边。没想到雪松鼠立即抱住他长指不放,还微弱的吱吱两声。
房里的一人一松鼠,就这样默默对看了一整下午。
脑中想的是同一抹人影。
直到夜幕持续加深,黑色的海面不断有强浪卷高,夜宇珹才步出房。
安赐众人立于甲板上,见他出舱,立即上前禀报:“宫主,海面从午后便有丝怪异,浪花与我们前几日观察的不大相同。”
可因光线灰蒙,目视不佳,他们看了许久也无更多发现。
夜宇珹顿时蹙眉,走至甲板最前头。
果不其然,今晚海浪比平时卷的更高,重重的击在船身边沿,幸好这艘大船够坚稳,没被撞的过度歪晃。
池缎同样表情凝重,道:“宇珹,这浪不对劲,似乎里头掺了东西,可藏在里头,没人看的清楚。”
夜宇珹闻言,便紧盯着汹涌的水面,狭长眼眸锐利尽显。他夜视上乘,即便四周不亮,也能瞧出端倪。
在数十次浪潮袭击之际,一颗偌大的黑色头颅终于若隐若现于水面,身躯极长,隐在黑浪当中,似乎看不见尾端。
夜宇珹随即厉声道:“水里有蟒。”
安赐众人连忙将目光对准那处,安爻也现出指间银针,在一次浪高之际,五没银针直接往水面下射去。
针刚入水,一个带鳞的黑色蟒头刹那间便突破水面!头下连着的长条身躯,约有四五名男子手臂圈起这般粗,海蟒尖形的蛇瞳在惨淡的夜空下,发出怵人惊光,嘴巴大张,上颚两抹锋利的獠牙更是惊悚。
夜宇珹脚下立即一踏,跃身于空中,刹那间,手中已多了把金柄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