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坐着唱吗?”
易匀星点头,下一瞬,就看到路景策起身去拿了一条毯子,大半给他裹上,一小半搭在自己身上。
然后脑袋枕着他的膝盖躺了下来。
他唱一句,路景策跟着唱一句。
一曲终了,易匀星放下手里所有的东西,索性也就靠着墙壁准备睡觉。
眼睛闭了一会儿。
“学长,你睡了吗?”
“嗯。”
“学长。”
“嗯?”
“我会长高的,也会学好编曲编舞,学长会一直教我的,对不对?”
易匀星弯了弯唇。
那时他其实也不过十八岁,刚刚成名,谦逊温和的表面下还有一副盛气的傲骨,从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能把他和路景策分开。
于是很肯定地承诺。
“嗯,会的。”
长高了,编曲编舞很好,拍戏也很好的路景策现在走到了他面前。
易匀星微微仰着下颌看他,称呼对方为“路老师”的念头仅仅冒头了一下,就被他压下去了。
他省略了称呼:“我是迷路才走到这里的……你也是?”
“我来这里检查舞台的设备——快到十点了,我送你回签到点。”
易匀星跟着他走,沉默了一会儿。
路景策:“刚刚和学长走在一起的那个练习生是?”
“刚刚认识的,他叫欧阳杨,进公司才半个月,人不错,挺有意思。”
路景策眯了眯眸子,忽地唤他。
“学长,你以前也没有这么夸过我。”
易匀星莫名从这句话里品咂出了几分微妙的情绪。
“我没有夸过你吗?”他急速检索了回忆,肯定道,“我夸过的。”
而且不是“人不错”、“挺有意思”这种万能的评价。
路景策原本跟他保持二十公分左右的距离,结果越走越慢,渐渐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了可以忽略不计。
宽阔的路面没有旁人,远处隐隐有导演拿着喇叭在喊,还有练习生们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
易匀星分了一下神,突然意识到现在走在自己身边的,已经不是当初的路景策了。
又或者说,走在路景策身边的,已经不是当初“THRONE”的队长了。
他现在是练习生,而对方是导师。
他们俩走在一起,哪怕他心底并不觉得三年时间会让他们俩的关系疏远到什么样的境地,但是录制第一天,他们俩这样走回签到点,未免有些太过引人注目。
他不信路景策没有意识到。
但对方只是如常地跟他说话,连语气都和三年前没有一点变化。
“我想起来了,学长当时夸过我舞台感好。”
“还夸过我学唱歌快,适合当团里的vocal。”
“还说我是同批练习生里长得最好看的。”
易匀星愣了一下。
路景策侧脸看他,凤眼眼尾噙了淡淡的促狭笑意。
“这么说来,学长确实夸我比较多一点。”
何止是一点,他当时觉得路景策小小年纪就孤身来当练习生,爹娘都不怎么管他,可怜得不行。
所以所有的夸奖,几乎都毫不吝啬地给过对方。
“你……”
易匀星挑了挑眉,压低声音。
“路景策,那你记不记得我还跟你说过,在公共场合要注意形象。”
“我把摄影师支走了,这些监控拍不清我们在说什么,没有别人,没有镜头,不算是公共场合。”
路景策面不改色。
“何况,如果学长把这里当公共场合的话,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路老师’?”
易匀星发誓自己从对方无波无澜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低笑。
可惜,作为一个专业的练习生,他很清楚去到了舞台上他迟早得称呼对方“路老师”,否则光是“不懂礼貌”这个评价就能把他淹没。
“路老师。”
他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叫了出来,有些想看到对方脸上诧异的神情。
“路老师喜欢这个称呼的话,我还可以多叫几次。”
青年清朗的嗓音里有些年少盛气的反击,一下子剖开了外头温和的外壳,毫无戒备地泄露出了真实的情绪。
路景策突兀的喉结滚动一下,表情未变,低声回。
“我挺喜欢的,学长。”
不过,只喜欢你私下里,用这种语气,这样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