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韧古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我让人抓了鱼,已经拿去烤了,回去就能吃。”
柳若芊抓着陆韧古的袖子晃啊晃,笑容灿烂,声音甜得像蜜糖:“阿古哥哥你真好。”
贪嘴的小猫儿。陆韧古笑着不说话。
回到院中,缘法寺的斋饭已经送来,照旧是清一色的素菜。
好在金狼卫的烤鱼技术一流,柳若芊一个人就啃完了一条不算小的烤鱼。
吃过午饭,众人照旧无所事事。
从皇帝陛下,到全福,到邹大人,再到外面已经换了两班执勤的金狼卫,大家全都没事可干。
正当午,外头太阳毒辣,皇帝陛下也不让柳若芊出门,她坐在屋里榻上,觉得无聊极了。
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窗外,她回头,不解地问:“阿古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到这缘法寺来住?”
大家兴师动众地跑来这里,好像有什么大事一样,可这又都闲着,还不如回宫呢。
陆韧古放下茶杯,从桌边起身,走到榻边坐了,对小姑娘伸出手:“芊芊,来。”
柳若芊从窗户边膝行了几步,到了陆韧古这边。
陆韧古拍了拍自己的腿,柳若芊歪着脑袋看他:“干嘛?”
陆韧古也不答,伸手直接将小姑娘抱起来放在榻上,让她的头枕在了自己腿上,随后大手在她头顶轻轻抚摸。
【阿古哥哥好像突然变得特别爱摸我脑袋了。】
听着小姑娘心里的嘀嘀咕咕,陆韧古但笑不语,用以前撸猫的手法和力道,一下一下摸着小姑娘的头。
果然,小猫妖舒服地眯起了眼。
【虽然不知道阿古哥哥为什么喜欢摸我脑袋,可这样好舒服呀。】
陆韧古眉梢含笑,温声开口:“芊芊,我们来山上住,是因为每年中元节这一日,我的头痛之症会很严重,住在寺里,会好过上许多。”
柳若芊睁眼,伸手摸上他的额头:“那你现在头疼吗,可要我给你背经?”
陆韧古攥住小姑娘的手:“白日里不会发作,只是在晚上。”
“每个晚上都会痛?”
“平日里尚且能忍受,但中元节这夜,着实难熬。”
“中元节,那不是鬼节吗?为什么鬼节你头更痛?”
“不知,兴许,是我杀多了人吧。”陆韧古的大掌在小姑娘毛茸茸的头顶搓了搓,语气平淡。
头痛的毛病,是打他被雷劈过,多了读心之术之后才有的。
只是年少时,尚且没有那么严重。
随着年岁渐长,手底下的人命越来越多,这头痛也越来越严重。
原先他是不信鬼神的,可如今谁有知道呢,兴许是那些鬼魂在纠缠他。
陆韧古虽语气平淡,面色柔和带着浅笑,可柳若芊就是感受到了他的一丝落寞。
杀人的事,她也不好妄加评论,只是拍了拍陆韧古的胳膊,算做安慰:“所以,念那个《地藏经》就是为了超度那些死去的人的?”
“不知,是怀空大师想出来的法子,但他并未多做解释。”陆韧古答。“那念经有用吗?”柳若芊问。
“别人念,多少有那么些许作用。”陆韧古点头,又道:“但是芊芊念了最有用,朕还未曾好好谢谢谢芊芊。”
小姑娘的功劳,他自是要告诉她,兴许她知道了她对他的重要,就不会再怕他吃了她。
“有用那就好。”柳若芊弯了弯眼睛,大度地拍了拍陆韧古的胳膊:“阿古哥哥,你不用同我客气的,我是你的柳美人啊。”
陆韧古轻笑一声:“好,那朕,就不同我的柳美人客气。”
想起先前邹乞的话,柳若芊又问:“阿古哥哥,那你今晚要过去寺里住吗?”
陆韧古:“昨晚在怀空大师那里听经,头痛发作,回来有芊芊陪着,就好多了。所以今晚,想来是不用过去了。”
柳若芊点头:“那今天晚上,我就早点给你背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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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知今夜会是个什么情况,天色尚未全黑,大家伙就早早地把晚饭吃了。
柳若芊没有亲眼见过中元节陆韧古头痛发作的可怕,乐呵呵地围着他打转,陆韧古也跟个没事人一样陪着她说话。
除了这两人,其他所有人都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迟莫为在缘法寺陪怀空大师下了大半日棋,此刻也赶了回来:“陛下,怀空大师那边,已经一切准备就绪。若是陛下有需要,随时可以过去。”
陆韧古点头:“迟叔,我此刻尚好,没有任何不适。”
迟莫为细细打量陆韧古,见他确实一切安好,遂点头道:“无事那是最好不过,等到夜里看看情况再说,臣先告退,就在厢房,陛下有事喊一声便可。”
陆韧古颔首。
迟莫为拱手施礼,又对柳若芊拱手客气道:“陛下这里,有劳柳美人了。”
柳若芊忙福了福身子还礼:“迟大人不必客气。”
皇帝陛下对她那么好,或许是因为她是他的美人,或许是因为她为他念经最好使,所以才对她颇为纵容,很多事都顺着她来。
她在他面前,也才敢随着性子放肆一些,毕竟他是他的夫君嘛。
因为皇帝陛下对她的态度,全福和邹乞也都对她很是和善和友好。
但唯独这位迟大人,虽然看上去比阿古哥哥慈祥多了,但她一见到他,就免不了有些紧张。
她能感觉得到,要是她
敢做出任何伤害皇帝陛下的事,这位迟大人一定会立马杀了她。所以在他面前,她还是多留神。
见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再想到她白日里又是追蝶,又是抓蛇的欢脱,陆韧古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迟莫为看了一眼陆韧古,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天一彻底黑下来,外头众人就齐刷刷全都盯着正房这边,神色紧张不安。
全福还特意把房门打开,他就守在门口。
柳若芊见状,扯着陆韧古到床边,把他着躺下去:“阿古哥哥,你赶紧躺好,我给你背经。”
陆韧古躺在床上,非常仔细地感受了一下,头脑甚是轻松,并未有任何疼痛的迹象。
他如实说:“芊芊,我此刻并未头痛,可以再等等。”
“不行,你看看外头那些人,恨不得全挤进屋子来守着你,全福都要哭了,我给你背经的话,他们也能安心些。”柳若芊站在床边,叉着腰说。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糯糯的,但小模样却有些霸道。
许久许久,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管着他了。
陆韧古轻笑一声:“好,那就听芊芊的。”
得了允许,柳若芊踢了鞋子,也爬上了床。
她爬到床头,坐在陆韧古身边,将他的头抱起来,两条纤细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阿古哥哥,我抱着你脑袋,你可能会更好一些。”
【小时候娘生病,我就钻进娘的被窝,抱着娘睡,结果第二日娘竟然全好了。】
【除了我刚到家里那一年,爹娘大哥二哥时不时会生个病,可再往后,身体全都好着呢。芊芊厉害着呢。】
如此近的距离,小姑娘身上那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药味的香甜气息扑鼻而入,陆韧古顿时觉得,有些困顿沉重的头是更清爽了些。
已经得知小姑娘是个小妖精,所以无论她展现出什么本事,陆韧古都不再觉得奇怪。
只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原来他也并非是一世霉运。
遇到小姑娘,就是他最大的福气和幸运。
“阿古哥哥不要怕,芊芊在呢。”
柳若芊将陆韧古的脑袋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胸口,一边慢悠悠开始背诵《地藏经》。
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陆韧古只觉身心放松,慢慢闭上眼睛。
温温柔柔的少女音,不急不躁地背诵着经文,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屋内的房门和窗户都敞开着,诵经声一句一句传到外头,心中正百般焦灼,万般不安的众人也都缓缓舒了一口气。
直到午夜,子时过半,屋内依然只有柳美人的诵经声,皇帝陛下仍旧安安静静。
全福站在门口,整个上半身已经探了进来。在他身后是邹乞,还有迟莫为。
往年此时此刻,陛下正是痛得要么意识不清想伤自己,要么昏死过去。
而今夜,实在是过于平静,他们难以相信,也放心不下,生怕陛下晕过去了,柳美人没发觉。
柳若芊看过去,见全福比比划划指了指皇帝陛下。
柳若芊点点头,表示明白,伸出手指在陆韧古的鼻子下探了探,小小声地问:“阿古哥哥?”
陆韧古伸手握住她的手指,睁开眼睛,幽深的眸子望向小姑娘,低沉的声音有些慵懒:“我很好,头也没痛。”
“那就好。”柳若芊眉眼弯弯,冲门口说:“陛下好着呢,你们不必担心。”
陆韧古坐起身,挥了下手:“我没事,你们且去歇息。”
见陆韧古好好的,邹乞回头说了一声,安静的院子传来一阵粗犷的欢呼声。
迟莫为站在门口冲陆韧古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全福则是喜极而泣,抹了抹眼睛,冲床上二人弯腰大鞠躬:“奴才不打扰陛下和柳美人歇息,奴才就在门外守夜,有事就喊一声。”
等陆韧古点头,全福一边笑着抹眼泪,一边把门关好了。
院墙外头,缘法寺的后院凉亭下,空坐了半宿的怀空大师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也起身离开。
“芊芊,你几番救了我。”陆韧古握住小姑娘的手,语气诚挚无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从今往后,我会护着你,对你好。”
陆韧古的神情太过严肃,话又说得像情话,弄得柳若芊有些不好意思,大眼睛眨呀眨,难得扭捏:“哎呀,阿古哥哥你不要这么说,我也没干什么呀,就是念念经。”
陆韧古见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晃了两下身子,他伸出两只手,扶住小姑娘的头,目光相对:“芊芊,你抱着我足足念了一个晚上的经,这就是救了我的命。”
见皇帝陛下如此真诚,柳若芊笑了笑。
【哎呀,阿古哥哥真的言重了。芊芊可是个五百年的小人参呀,这点儿小事算什么。】
【再说了,我也不想当个小寡妇呀。阿古哥哥对我那么好,他要是死了,我再改嫁,还指不定嫁个什么样的呢,万一遇到个打媳妇儿的,那不是倒了大霉,回头还得再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