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
打破将近一分钟沉默的,是椅子突然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
清脆一声。
勺子和瓷白的碗碰撞,酒酿圆子的汁水溅起两滴在桌上。
岑雾猛地起身,捂住嘴往洗手间方向跑去。
“岑雾!”
俊脸蓦地变沉,梁西沉绕过桌椅大步追去。
“砰!”
洗手间的门被关上。
眉头紧皱,气息微沉,梁西沉二话不说握上门把转动。
“别进来。”
微颤的尾音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视线里,她趴在马桶上在吐,纤弱的薄背像在抖动。
梁西沉薄唇悄然抿得极紧,关上门,手背青筋隐隐跳跃。
岑雾反胃得厉害,一阵阵的恶心直往喉咙口涌,吐得她昏天暗地。
好不容易再也吐不出什么,她撑着要起身,却因为双腿发麻差点没什么力气地摔坐回地上。
慢慢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下,她双手捧起,漱口洗脸。
不经意间抬头,岑雾看到了镜中略显狼狈的自己。
秀发被沾湿贴了几缕在她脸蛋上,挂在睫毛上的水珠要掉不掉,眼底还有些许没有彻底消散的难受。
她眨了下眼睛,渐渐清醒。
确切地说,是终于从昨天和梁西沉重逢的恍惚失态中清醒了过来。
又是这样。
在他面前总是容易变得不像自己。
明明这几年连舒影姐都说她活得太过平静淡然,情绪不会有什么波动起伏。
为什么……
眼睫止不住地扑闪,垂下眸,岑雾再次捧水洗脸。
-
五分钟后,岑雾走出洗手间。
门外,梁西沉正要敲门。
手适时放下,目光不着痕迹将她快速打量,他开腔,低沉的嗓音分明在克制:“我带你去医院。”
岑雾抬起眸和他对视。
“没事,谢谢。”她语气如常,见他看着自己,她睫毛眨动,轻声说,“太久没吃甜食,有点反胃而已。”
梁西沉瞬间就想到了那碗酒酿桂花圆子。
“抱歉。”他薄唇间滚出的两字微哑。
“和你没关系。”岑雾摇头。
轻舒口气,她看向他深漠的眼眸,唇轻启,说出已打完腹稿的话:“昨天的相亲并非我所愿,事先我也不知道是你。”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梁西沉眸色无声息地暗了两分。
他盯着她。
这一眼,岑雾心脏蓦地不受控地蜷缩了下。
她克制着。
左手还抓着门把,右手指尖掐着掌心印出痕迹。
她一鼓作气,冷静继续:“我外婆说,不相亲以后不用再回去,她给我打电话时,我是要告诉她,就算那样,我还是不愿意相亲。”
“梁西沉。”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来,岑雾第二次喊他的名字。
指甲掐得用力,她说:“而你的提议我也不想答应。目前,我只想跳舞,其他任何事都不会考虑。”
她顿了顿,很努力地,礼貌却也疏离地朝他弯了下唇角:“抱歉。”
公寓里安静无声。
那双黑眸静漠地盯着她,细长的睫毛下垂,在眼下落下浓重阴影。
最后打破安静的,是梁西沉离开关门的声音。
很轻。
但岑雾还是听见了。
她抬起了头,冷白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片刻后。
她状态如常地走去餐厅,将那两碗都没怎么动过的酒酿桂花圆子端去了厨房倒掉,而后洗干净放入消毒柜中。
收拾完,她走进浴室。
昨晚有梁西沉在,哪怕隔着墙,她洗澡时总是不如一个人时放松,现在她想重新泡个澡放松下。
满满一浴缸的热水,滴上两滴安神精油,岑雾脱了衣服,身体逐渐浸透其中。
她双手趴在浴缸边沿,纤薄背部半露,她闭上眼,耳旁是蓝牙音响飘出的悠悠歌声。
歌单偏老。
整整泡了一小时,她才起身,换上舒适的睡袍,光着脚没什么声音地窝到了飘窗上。
家里恒温,穿的少也不会冷。
脸蛋枕着手臂,眼睫扑闪,她无声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这是整个家里她最喜欢的地方。
当初她决定买下这间公寓,是因为第一眼就看中了这个飘窗角落,人坐在这里,只要抬眼就能看到外面的澜江风光。
天气预报早早地就说春节会下雨。
此刻,细雨无声无息地从天空倾洒下来,江面上有涟漪小小地泛起,别有一番味道。
岑雾失神地望了许久。
抬起手,指尖沿着玻璃慢慢划过,仿佛能隔着玻璃碰到雨丝。
外婆岑如锦的电话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打来的。
是她第一次接到外婆主动打给她的电话。
她隐约猜到这个电话是为了什么。
“外婆,新年快乐。”岑雾直起身,接通。
岑如锦一贯冷淡的声音跟着响起,果然和她料想的没差多少:“昨天见的男孩子怎么样?合适吗?”
岑雾望向窗外。
“不合适,”她很平静,声音偏轻,“我们已经说清楚了。”
她顿了顿:“外婆,我……”
“那就换其他的,”岑如锦出声将她打断,和前晚一样不是商量而是通知,“多认识些人总能遇到合适的。”
岑雾的唇突然抿得很紧。
两秒,她开腔:“我不会见,您安排再多人都没用。”她闭了闭眼,“我还要练舞,外婆,下次……”
“岑雾,你是想被你母亲安排,还是被你那个父亲?”
这通电话以岑如锦的率先掐断为结束,不欢而散。
岑雾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情在逐渐变得糟糕。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了。
糟糕到,后来舒影和她视频时不在状态,根本不记得舒影都说了什么,也糟糕到后来窝在沙发里看电影无意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以至于舒影突然出现时,她毫无准备,包括她直入主题问她的一句:“有心事?”
岑雾双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