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 苏黎他们回到旅馆时已是晚上九点。
晋华是鬼,不需要睡觉,丢下一个打探情报的借口便高高兴兴地溜出去逛夜市了;仓元洗漱完化作原型瘫在床上, 嘴里还鼓鼓囊囊地塞着东西,整只鼠却已经陷在了柔软的枕头里,四脚朝天一动不动了。
同样是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爬上/床的小狐狸却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久久不能入眠。
他心里装着事儿, 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半梦半醒间, 只觉得身下的床垫猛地一震,顿时一激灵就清醒了,一个飞跃蹦下床, 发现旁边的仓元也是一脸懵逼,吓得连坚果都掉了一地。
“地, 地震了!?”
小狐狸还没说话,晋华的身体就从墙外飘了进来, 毕竟对于一个活了几千年的鬼魂来说, 控制自己魂魄的形态就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他问道:“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打算先听哪个?”
苏黎和仓元对视了一眼。
“你先说坏消息吧。”苏黎试探道。
“好的, ”晋华很干脆地告诉了他们地震的原因,“坏消息是,金果山又雪崩了。”
小狐狸瞳孔一缩, 紧张的连白爪爪都蜷缩了起来:“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我看见超管局的人了, ”他说, “他们和我们住在一个旅店, 就在楼上,一整层都被他们包了。”
闻言,小狐狸立刻扭头冲出门外,仓元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喂,等等我啊!”
他的原型是只白色仓鼠,四条火柴棍似的小短腿儿艰难地支撑起了圆嘟嘟的身体,跑起步来就像是地毯上有只糯米团子在咕噜咕噜地往前滚。
电梯打开,刚准备抬腿进去的小狐狸望着面前的一群伤病残将,和那个被他们架在中间、连道袍都已经破破烂烂的伤患,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张……张哥?”
张寰三脸色煞白地掀起眼皮,在看到苏黎和仓元时,尽管身上还受着伤,他的眉头也不由得拧了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小狐狸急切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林局呢?”
他昂着脑袋左顾右盼,却还是没能在人群中看见男人熟悉的淡漠面孔,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张寰三咳嗽了两声,艰难道:“林局他……”
他喘了半天,却没有下文了。
小狐狸的心拔凉拔凉的,连声音里都染上了哭腔:“林局他怎么了?”
“……他没死,放心吧。”
张寰三好不容易才提起一口气把话说完,吓得苏黎差点儿心脏骤停。
他叹了一口气:“先回房间吧,我慢慢跟你说。”
一行人上了楼,在给张寰三上药包扎后,他的脸颊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小狐狸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忍不住问道:“你们在山上到底遇见了什么?猛兽吗,还是厉害的妖怪?”
张寰三靠在床头,浑身被绑得跟只木乃伊似的。
他蔫蔫道:“都不是,这是我半夜下山的时候没留神脚下,自个儿摔的。”
苏黎:“…………”
“但是,林局确实是为了掩护我们才留在山上的,”张寰三的眼中闪过一道愤怒的光芒,“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设的局,我肯定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苏黎问道:“张哥,我们来的原因你也知道了。虽然我只是个临时工,但是大家同在弈城,现在这起任务和我们也脱不了干系了,你能告诉我一些内情吗?只说一点点就可以了。”
床上的木乃伊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
“好吧,”他说,“其实这事儿说来也简单,你来的时候应该也发现了,这座城市就是个风水大阵。在古代,它是为了镇压恶灵作祟而设计的,而林局这次带我们来,就是想找到真正的阵眼。”
“那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张寰三摇摇头,“山上有一群猴子在伏击我们。这些猴子实力一般,但它们对山上的地形非常熟悉,而且专挑夜晚出动,滑溜得跟条泥鳅似的,根本抓不住。”
听到猴子,苏黎忍不住和晋华他们交换了一个视线。
三人脑海中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一个名字——
孙老板!
就算不是他,这些举止异常的猴子也肯定和他有关。
小狐狸急道:“那现在林局一个人留在山上,岂不是很危险?”
张寰三一眼就看出来少年想干什么,立刻道:“不行,这是林局的命令,他让我们先下山和大部队汇合,等到天亮会给我们发信号。在天亮之前,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轻举妄动。”
虽然平时看上去是个总被上司压榨的卑微社畜,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张寰三的气势还是很足的。
“……好,”苏黎抿了抿唇,搬了个板凳坐在他身旁,“我陪你一起等。”
少年倔强的神情让张寰三在心中叹息一声,闭上双眼,不再讲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窗外天光破晓,寂静的房间内,几道提示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苏黎第一时间睁开双眼,低头看向屏幕。
可最终映入眼帘的,却只是一个触目惊心的黑色感叹号。
黑色警告,代表极度危险,在警报解除前,周围人员不得靠近。
……以及,发布消息的人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张寰三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招呼一旁的象妖,指着苏黎他们几个说道:“你把他们带到房间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放任何人出来。”
苏黎猛地抬头,但张寰三却故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少主,”晋华叹息一声,按了按他的肩膀,“走吧。”
少年安静下来,一言不发地跟着象妖出了门,晋华紧随其后。
走在最后的仓元停顿了一下。
他回头看着靠在床上的男人:“张寰三,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张寰三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回答。
他们被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内,象妖就守在门外,晋华几次邀请他进来共推牌九,都被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弄得青年还有些小郁闷。
“利诱失败了,”他回来和苏黎报告,“下面是不
是该□□了?
他很期待地位摁倒:“少主你是狐妖,对这门手艺应该很擅长吧?”
“擅长你个大头鬼,我可是公狐狸!”小狐狸气道。
他又急又气,却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蓬蓬的狐球,愤恨地咬着尾巴尖。
过了一会儿,小狐狸又忍不住地发散思绪,心想林宿现在孤身一人呆在山上,就算男人的实力很强不怕那些猴子,可万一雪崩又开始了怎么办?万一幕后黑手要趁机暗算他怎么办?
林宿被袭击受伤的画面仿佛近在眼前,脑洞大开的小狐狸没多久就悲伤得难以自制了,小家伙一边眼泪汪汪地吸鼻子,一边化悲愤为食欲,大口啃着晋华送到嘴边的麻辣兔腿。
看他那架势,像是把它当成了张寰三的腿。
仓元已经在旁边健身好久了,晋华低头看着在滚轮里奋力奔跑的糯米团子,怜惜道:“别跑啦,咱们现在又出不去。”
“那可不一定,”糯米团子晃晃悠悠地停下来,趴在滚轮上,气喘吁吁道,“守在外面的那个妖怪原型是大象,知道大象最怕什么吗?”
闻言,小狐狸不禁停下了啃兔腿的动作。
他与晋华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老鼠!”
半小时后,随着一道响彻云霄的喷嚏声,两妖一鬼背着包袱,从旅馆落荒而逃。
“站住!”
后面,一众超管局的妖怪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却根本追不上马力全开的小狐狸。
他蹬着四条腿,背上还驮着一只浑身沾满可疑粘/液的哭唧唧白糯米团子,一路在城市的街头巷尾飞檐走壁,灵活的简直像是一道火红的闪电。
晋华漂浮在他们身边,仗着高度优势给他们通风报信:“右边来人了,往左转!……直走,再加把劲,马上就能甩掉他们了!”
街道上的行人看不见他,只能望着这一大一小两只毛绒绒在城市中上演真实版宠物大作战,纷纷掏出手机录视频,震惊得连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张寰三站在阳台上,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神情复杂难辨。
他的指间还夹着一枚刚写好的符箓,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把这三个不听话的家伙劈个外焦里嫩,保证一星期内只能乖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大人,我们要不要……?”
身后的阴影中传来一道极轻的问询,张寰三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收起了符箓。
“做好林局吩咐的事情,”他说,“剩下的,就不归你们管了。”
“……明白了。”
另一边,仓元好不容易把自己身上清理干净,白糯米团子趴在小狐狸的背上,眼含热泪道:“要不是看在林局对我有大恩的份上,我死也不可能跟你们一起过来的!”
晋华立刻精神起来,兴致勃勃地准备与他交流报恩心得:“你说林局对你有恩?能具体讲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