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害怕林倾白担心,他又在后面写到,自己年轻身体强健,对抗这般寒意的丝毫不在话下,甚至连楚将军都夸奖他:“是个好小子!抗造!”
郗安模仿楚将军的那句话,简直是像极,林倾白甚至能想到楚将军说这句话时,用力拍打在郗安肩头的力道。
林倾白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眸色闪了闪却又暗了下来。
他怎么会不知,这是郗安想要讨他心疼,又生怕他担心。
在信的最后,郗安一如之前询问林倾白,是否安康?是否思念他?
不管前方的战况如何,郗安都从来不会在信中对林倾白提及战况
他不会对林倾白炫耀他在战场上有多英勇,更不会告诉林倾白他是否受伤,是否过的艰难。
放下手中的信,林倾白望向了窗外的鹅毛大雪,过了半响他淡声的说道:“近日是更冷了啊。”
莲姨立刻凑上前,小声问道:“王爷,您冷了吗?用不用我再加一些炭?”
林倾白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潜州距离京城很远,这封信的落款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了,而十二月份的寒意远不及如今来的烈。
他如今置身的殿内,窗户紧闭,怀中捧着金丝手炉,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所有的寒风都被隔绝在外,房内如同春日一般温和舒适。
哪里及郗安千万分的辛苦。
林倾白拿起那封信,指尖轻柔的将信封折叠好放回了信封里,又打开了放在案几下的一个檀木小箱子,将那封信放了进去,最后小心翼翼的上了锁。
这两年以来,郗安每一个月都会给林倾白写一封信,林倾白将每一封信都好好的收着,到了如今这个木箱已经装满了一大半。
莲姨望着林倾白的动作,眼里不由的泛起了水光。
她越是上了年纪之后,就越是爱哭。
莲姨自知不妥,背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再转过身来时依旧是满面笑意的对林倾白说:“王爷,今日是少爷的生辰,您若是在今日将替他准备的礼物寄给他,他定会欢喜。”
林倾白点了点头,对莲姨说:“将东西拿来吧。”
莲姨立刻转过身,走到了衣橱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捧出来了一身银甲,随后放到了林倾白的案几上。
银甲闪闪,如同波光粼粼的鳞片,泛着清素又耀眼的光。
这里的每一片银甲片都是林倾白高价从江南定制,工期就等了一年,又由林倾白一针一针的缝上。
虽不敢说是刀枪不入,但确实是鲜有的坚硬。
林倾白一手拢着宽袖,抬手舔笔,写下了第一句话。
——安儿,今日正月初六。
林倾白的字迹娟秀,写完了这句话,他忽而不知道要写些什么了。
笔尖悬与纸上,却久久未落。
潜州遥远,如今又天寒地冻,这封信能够寄到郗安的手里,便又是一个月之后。
今日,郗安十六了。
但在林倾白的记忆中,依旧是郗安十四时的模样。
那时的他脸上还带着稚气,说话的声音也是少年的语调。
而如今他必定是高了不少,在外出征风吹日晒,也应是变黑了。
林倾白垂着眼眸望着纸张上的那句话,像是只要望着那句话就能在纸张上勾勒出如今郗安的容貌。
过了一会林倾白又落了笔,萦绕在心头的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写下了一句。
——战场艰险,为师愿你安好。
这句话刚写完,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王爷!王爷!”
一个年轻的侍卫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脚上一滑险些摔了一跤。
“何事喧扰,有事情好好的说。”莲姨斥了他一句。
那侍卫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莲姨说的话,而是扑通一声跪在林倾白身前。
他似乎是慌极了,声音颤抖的哑声道:“王爷,今日早朝之时,忽然传来了潜州的战报......战报上说楚将军和郗将军带着一队将士深入漠山打探漠山部落所在,却突遇伏击........”
说道这里,殿内一片死寂。
侍卫甚至连抬眼都不敢看林倾白一眼,撑着地的双手都在颤抖,强撑着继续说下去:“敌军对山势熟悉,设计引发雪崩,大批的将士葬身在漠山......楚将军和郗安两人身受重伤,纷纷坠入了山崖,将士们在山下挖了多日,已找到了楚将军的尸骨......”
侍卫的声音哀切,他的话音还未落,啪嗒一声,林倾白手中的笔坠落。
笔尖上的墨汁晕染了林倾白方才写好的那句话。
过了许久,才响起了林倾白颤抖的声音。
“郗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