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此言怎讲?”
“你知道皇上为何到如今都不松口和亲之事吗?”
“许是因为陛下舍不得晴公主远嫁西域。”
“唉,也而并非全部如此啊,林统领。朝中谁不知道晴公主心仪的人是谁,如今越将军在朝中乃是大势,若是将公主嫁给他,正好可以拉拢他的势力,陛下应是想着这件事情。”
林统领想了想说:“这倒也是,到时若是越将军娶了晴公主,那可是驸马了,这势力可远不是郗将军可以比拟的........唉,看来这朝廷的风向又要变了啊。”
李尚书也叹了口气说:“那可不,你可别忘了现在还空悬着的吏部和巡防营,若是越辉成了驸马,这两个之中至少有一个能被他收入囊中。”
林倾白听见了这番说辞,转过身看向了郗安,郗安正走在阶梯的另一边,与林倾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这里的议论声,只是望向了林倾白,然后对林倾白笑了笑。
果然没过几日,在早朝之时皇上正式的提到了和亲的事情。
“想必大家都知道西域使臣对我朝提出和亲的事宜,在朕的女儿之中只有晴公主年岁与身份最为合适,乃是此次最适合去和亲的公主,公主和亲虽只是嫁娶之事,但事关我朝与西域之间的两国邦交,我想知道大家对此可有意见?”
皇上的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了越辉。
正如皇上所言,和亲之事事关两国之间的邦交,又有何人敢发表意见,而皇上今日说的这番话不过是试一试越辉对晴公主可有这番嫁娶的心意。
而越辉却是立于朝臣的队首,穿着一身玄色衣袍。
与周围大臣或是议论或是打量的目光不同,他还是以往那副冷冷冰冰的模样,目视着前方,仿佛没有听见方才皇上说的话一般。
皇上倾着身子,手撑在案几之上,目光望着越辉,又问了一次:“不知可有人反对啊?”
越辉还是一动不动。
这时候一个大臣讨好皇上,趁机站了出来说道:“皇上,臣有一提议不知可取不可取?”
“何提议?”
“臣认为晴公主身份高贵,若是嫁到了西域怕是皇上与皇后会万分不舍,那日西域使臣也说了,若是公主有心仪之人,他们定然也不会拆了公主的好姻缘,臣以为,我们朝中很多好男儿,比如越将军!”
“越将军于晴公主自小一起长大,如今也是国之栋梁之才,与晴公主正是竹马配青梅。”
这一番话正是说道了皇上的心坎里,皇上点了点头,喊道:“越辉。”
越辉立刻走到了大殿中间,单膝跪在了地上,拱手行礼:“陛下,臣在。”
“方才韩侍郎的话你也听见了,西域使臣确实同朕说过,只要公主有婚配,此次的和亲事宜便可再商议,不知越将军对此次的和亲可有意见?”
皇上都已经问的如此的明白,甚至连站在殿门口的小宦人都明白皇上倒是为何意了。
越辉却是在殿中跪的挺直,一板一眼的说道:“和亲乃是一国大事,牵涉两国,越某不敢有异议。”
一瞬间四周的大臣再也压制不住了,议论声惊讶声嘈杂而起。
而皇上的脸色也冷了一下,目光沉沉的望着越辉。
越辉这番话说的更是明白。
即便是皇上已经将自己千娇万宠的嫡长公主送到了越辉的面前,他也不要。
这番话是打了公主的脸,更是打了皇上乃至整个皇家的脸。
皇上闭上了眼睛,手按在了案几之上狠狠的捏成了拳头,面上却是笑着说:“越将军果然是身怀大义,两国之交自然是以和为贵,和亲之事今日便议到此,退朝。”
说罢皇上就站起身,在宦官的高呼声中走下了殿台。
皇上这一走,周围的讨论声更大了,甚至丝毫不避讳着越辉在场,就大声的说了起来。
“皇上这是生气了啊........”
“那是自然,今日之事若是我也会生气,那可是晴公主啊!皇上从小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嫡公主,论容貌,论家室,哪一点比不上他越辉?”
“唉,整个阜朝谁人不想娶晴公主,晴公主还对越将军情谊深重,一往情深,真是不知越将军是如何想的。”
“如此这般驳了陛下的面子,怕是以后没有好果子吃啊......”
“人家越将军有本事,就算是陛下心有不满,也不敢对他怎么着,东大营不还在人家手里握的紧紧的,只是可怜了晴公主,这下八成是要去西域和亲了。”
“也许是人家越将军是已有了心上人也说不定。”
“那便一并纳入越府给越辉做个妾也不可以啊!陛下又未说娶了晴公主后不允纳妾。”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只有越辉像是局外人一般,对周围的声音置若罔闻,转过身一步步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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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过了几日下朝,皇上叫越辉和郗安留下,商议潜州布防的问题。
议完事后,郗安与越辉二人随后一同走出了御书房。
两排宦人在前面引路,郗安和越辉走在路的两边。
两个人距离很远,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如同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
正要穿过御书房前的花园时,忽然有个身影从花园中冲了过来。
“越辉!”
只见晴公主穿着一身粉白的衣裙,裙摆在身尾铺散,衬的她的小脸比院中花儿还要娇嫩。
她似乎是很激动,不管身后丫鬟的阻拦就不管不顾的跑到了越辉的身前,一双眼睛急的泛着红。丫鬟连忙拽着她的手臂,低声的说:“公主!公主!这里人多,有什么话可以以后再说。”
“以后?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晴公主一把推开了丫鬟的手臂,她仰着头,双颊紧绷,一双泪眼固执的望着越辉。
越辉向后退了两步,毕恭毕敬的对晴公主行礼:“公主。”
晴公主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可是当她的目光对上越辉波澜不惊的目光时,方才激动愤怒的情绪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她望着越辉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喉咙滑动着,眼睛也越来越红,最后只是声音颤抖的问越辉:“越辉,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越辉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垂眸道:“臣不知公主何意。”
晴公主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颤抖的说:“那日在大殿中,越将军所言何意?为何让我去和亲?是否是与旁人所言一样,越将军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
越辉没有说话。
晴公主委屈极了,她紧咬着下唇,想要克制眼眶中汹涌的眼泪,却还是在眨眼间眼泪流了满面。
她索性也就不忍了,哽咽着对越辉说:“十二年........十二年前越将军在寺庙中救了我一命,我便日日牢记于心,不曾忘却半分.......”
“年幼时我留你在我身边当侍卫,我助你步步高升,我帮你加官进爵,后来你当真做了大将军,你在外征战,我便日日给你写信,我以为我的情谊你看的到......你能感受的到,可是为什么啊……”
“越辉,你明知道我不愿意和亲,就算.......就算你不喜欢我......那你就看在我是公主.......我是公主,可以带给你权利地位,就这样你连帮帮我都不愿意吗?越辉,就这样你都不愿意帮帮我吗?”
晴公主的声音在城墙之间回荡,听着似若剜心般的凄切悲伤,周围无一人敢说话,良久只能听见晴公主带着哭声的喘息。
过了一会,又似过了许久,越辉那毫无波澜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他说:“臣只待公主是妹妹,从未有过不臣的想法。”
晴公主一愣,那一双满是眼泪的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越辉。
半响她忽然就笑出了声,笑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她点着头说道:“好一个从未有过不臣的想法......越将军果然是成大事者,今日是晴儿唐突逾距了。”
晴公主说完摸了一把眼泪,转过身就走了。
淡粉的裙摆垂在身后,似敛起了翅膀的蝴蝶,再也没有来时的那般轻舞灵动。
一直到晴公主走出了院子,身影遥遥的看不见,都未有人敢发出声音。
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拍手声。
啪!啪!啪!
越辉回头望去,瞧见郗安站在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似看了一场好戏,正在悠闲的拍着手。
越辉皱了皱眉,目光生冷警惕的望着他。
郗安这才将双手插在宽袖里,从树下款款的走了出来,笑着淡声的说:“晴公主才貌双全,乃是皇上最宠爱的嫡女,多少人都可望不可及。”
越辉依旧是没有说话。
郗安继续笑着道:“越将军若是娶了晴公主,便是位高权重的驸马爷,必会分到朝堂更多的势力,说不定巡防营和吏部都能捏在手里,多好的买卖,看的我都眼红,没想到越将军当真铁石心肠居然拒绝了,实在是不知越将军心中在想些什么?”
越辉转过身直视着郗安,他正正的站在阳光下,身上的深褐色官服衬的他身形笔直,面容俊朗,似雪山苍松一般挺拔。
他不动声色的道:“公主身负大任,越某不敢高攀,郗将军言过了。”
说完越辉绕过郗安就要走。
然而在他与郗安擦肩而过之时,郗安又忽然声音悠悠的说:“若是比起年岁相当,我与晴公主的年岁更为相近,若是我此时向陛下请愿,想要娶晴公主为妻,不知陛下是否应允啊?”
越辉猛的顿住了脚步,目光似利剑一般望向了郗安。
郗安垂着眼眸,脚一下下的踩着地上的落叶。
他勾起了嘴角,缓缓的抬眸望向越辉,眼里藏着摸不透的冷冽,却依旧笑着道:“你觉得呢,越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