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念的意思是?”许思姜觉得五年不见,她的妹妹真是长大了不少,心中欣慰却又有些难过。
她吃过太多暗亏了,所以总想要护着妹妹无忧长大,却一别五年,错过太多了。
许念思衬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他不就是看上我家的势吗?像阿姐说的那样,户部和临杨县两件事,他如今左右逢虎,自顾不暇,狗急了还会跳墙。”
她虽然不知前世他的暴毙有没有猫腻。
但既然他就没安好心,今世她可以给他找一条死得明白的路。
许念说:“阿姐,你说若是让他误以为得到了我家的势,在已经走投无路之下,他会不会放手一搏?”
毕竟她的阿爹和阿姐手中可都有兵权,还有外祖父一家,这般凭借,有人怂恿下,很难不让人心动。
虚晃他一下,也让日后的史书之上,再为他添上一笔。
但是说到此处,她还有一件事不明。
许念偏头看了眼禾娘,忽然问道:“你只说了太子指使你在除夕夜撞上我们,但是那夜我让人去查看了,当时确实是有人追捕你。”
还有第一次被害坠谷,后来查证的结果是那夜有两伙人的。
一伙是太子,那另外一伙是谁,却一直毫无线索。
“你还是没有完全说实话,那夜追你的人又是来自何处?”
禾娘被那视线看得一惊,她之所以找她哭诉,是早就打听好了许家的两个女儿的脾性,大的公正严明,说一不二,小的被护的不曾见过风雨,自是最容易心软的。
当下眼神有些闪躲,她已是得罪了一边,若是她们不愿意帮她,总还是要留着那一条后路。
“既然是求救,你这般心不诚”,许念也曾遭受走投无路时,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苦衷和难处,但是这样闪烁其词,也就没有帮的必要了。
“哭诉卖惨有什么用,我们与你非亲非故,今日信你,便是出于你的诚意,你既然想要我们帮你,一五一十相告,才救得了你”,许念看出她的意图,只道:“两头都想要讨好的结果是,两边都讨不到好。”
禾娘心神都乱了,她看着许念,嘴唇几次煽动已经是有些动摇,环视了四周一圈,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呼出一口气,如实道:“确实还有一人。”
“但跟我交接的都是他的下属,他从未露过面,我也从未见过他。”
许念想到了那夜的魏泽,劫走她的人是齐禹的人手,魏泽要杀的应该是齐禹的人,但因为她在现场,差点又阴差阳错死了一次。
从看见魏泽的那刻,许念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如今在听她说完这个藏头藏尾的人,几乎要肯定,说不定这人就是齐褚。
藏在禾娘后面没有露面的人会是他吗?
*
长枝宫内,宫人全被屏退到了外面,殿中只有两影。
夕阳落下,残阳打下的光影把桌旁坐着的人那一身白玉繁纹袍打得明亮,腰间系着的吉祥佩荡着冷冷白光,侧颊落在余光里,三分温雅恰到好处的挂在眉梢。
齐禹从床上爬起,顾不得穿鞋立马站到了外间,勉强挤出个笑来,“你…你怎么过来了?”
齐玹翻正茶杯,齐禹哪敢让他亲自动手,连忙献殷勤的给他倒好了水,只希望自己在他背后做的那些事别给发现了。
“你不该背着我生出异心的”,齐玹淡淡开口,目光从那杯快要满出来的水再到他脸上,“明明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我可以保你在这个位置上坐到他死的时候。”
齐禹后背都是冷汗,想要再辩解几句,却被他横过的眼风一扫,艰难的咽下唾沫,狡辩的话也停留在喉咙口。
“你没有他聪明,却妄图学他当年反咬我一口”,齐玹抬起那杯茶,递到他的手边,似是让他不要这么紧张,“齐禹,他尚且未能成功,你蠢成这样,不抵他半分,却敢背着我开赌坊敛财,甚至因为贪图私利坏掉了我交到你手里的户部。”
齐禹觉得手中的不是茶,就好似是一杯毒,烫手山芋一般拿在手。
他战战兢兢求道:“只要让池家那小子不要把证据提交给父皇,一切还能挽回不是吗?皇兄,你可要救救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如今我们一条船上的人,救了我这次,我保证以后都规规矩矩的,再无二心。”
齐玹站起身来,抬手遮了一下那刺眼的夕阳,看光亮收紧在掌心,笑了一下,“离他毒发之日不远了,他幼时你没少苛待过他,我与他终究是荒年共食一碗水活下来的亲兄弟,你欠他这么多,我为人兄长,总要帮他向你讨点什么”。
“准备准备,该你赎罪了。”
手中的瓷杯忽然落地,砸出一阵刺耳声响,太阳已经完全落下,长枝宫内未点灯,此时全是朦胧的黑。
齐禹收紧了身侧的手,在这冷清寂静的行宫之中,慌乱的眼中渐渐集聚成无尽的恨意。
齐玹站在石阶上,眺望着这数十年一般无二的皇宫,宫中的灯火任何时候都明亮,黑夜和黎明一样夺目。
有宫人来报:“殿下,皇后唤您过去用膳。”
齐玹回身,声音轻润道:“母后近来春咳,让人备好金梨汤,随我一道过去。”
“是,殿下。”
*
许念让人摆了点心,藏弥往日虽是个小大人做派,可终究是个半大的孩子,又自来熟,很快就被许念给收买了。
他悠悠说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了,就像他说的那样,短时间内他也死不了。”
许念坐在他对面,看他好似早就习惯的样子,好奇道:“你怎么认识他的?”
藏弥吃着饼子的手顿了一下,扭头看向许念,沉思了一会,认真答道:“四年前,我上山采药的时候,在后山认识他的。”
“也是捡到的?”
许念想起初见他时的样子,觉得他还真是多灾,好不容易伤好了些,如今又毒发了。
藏弥却摇头否认,“是他捡到了我。”
当然也不能算捡,毕竟刚好带着一身毒找上他,很难说不是蓄意而为。
但是跟漂亮姐姐不能说的太多了,否则那个疯子会连他一起灭口。
“我是我师父从山脚捡来的,师父最喜研究各种草药,我也喜欢”,说到这里他垂下了眸,眼前好像还能看见那场熊熊燃烧的大火,吞噬一切他所有在乎的东西。
黑烟携带着痛苦哀嚎,飘去天边,再归于宁静,最后悄无声息的消失,他的同门也被抹去了一切存在世间的痕迹。
“陆知说你的医术很厉害的”,当然他没有说,许念现胡编的。
被人夸了,藏弥脸颊微微有些红,十分不好意思对她露出个大大的笑脸,自豪的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厉害,我师父才是最厉害的,若是他现在还在活着的话,世间应当是没有毒能难得到他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暗淡下眉眼,想起师门被灭的惨剧。
错信于人,害人害己,或许师父最终也是悔的。
许念记得他说他师父圆寂了,毕竟是人家的伤心事,她也不好得继续问,话题转了转,问上自己最好奇的关键:
“那你可知道,这世间有什么堕胎药是喝下去之后不会立马要人命,却是绞痛难忍,白白耗损着人的性命,让人意识尚存,却无法醒来。”
她尽量按照了前世死之前的症状描述了,前世死得不明不白,今生总要避开。
知道个药名也好,到时候若是再听到,也能避免其他人惨遭此祸事。
藏弥却好似整个人瞬间石化住了,他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许念,又转而看向了许念的小腹,最后目瞪口呆住。
面上瞬间气红,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愤愤指着齐褚在那屋,恨声道:“他竟然对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来,小姐还救他作何,直接喂他瓶毒药算了!”
“他……”
话刚出口,藏弥已经转回头来,怒到声线不稳的问:“小姐想要这种药,是存了死志还是想借机气他?”
“我……”
藏弥却好像看透本来一切,眉头紧凝着,严重道:“杀了他吧,小姐杀了他之后再考虑孩子的事情,不要冲动,多为自己考虑,为了他个混蛋,伤害自己不值得。”
许念被他说得一愣,稍许才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只是随口问问,不关他的事。”
藏弥与她接触了两次,对她印象好,闻言如遭雷劈的问道:“不是他那就是其他人,小姐且让我为你号个脉,此等大事,身体要紧,如何处理,小姐还是要问问家里人……”
屋内,什么被打碎的声音忽然传来,声响大得让人一惊。
许念推开门时,只看见药碗碎在了床前,齐褚还维持着滑手的动作,抬起幽深森寒的眸,紧紧的盯向她。
目显杀意,语气冰冷的问:“那个人是谁?”
许念被他这么凶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的抚上了小腹,手足无措的呆愣在原地。
齐褚注意到她的动作,脸上像是凝了冰霜,狠厉之相露于面上,眸色底下,全是骇人戾气。
——“欺负小姐的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