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马车缓缓走在街道上,回来的一路许念都心事重重的。
许归心有不解,犹豫了一会还是关切道:“堂妹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前面有一个医馆,不若我们找个郎中看看?”
又是医馆。
许念按了下肿胀的额头,刚准备开口,平缓行驶的马车猛的一停。
车厢剧烈摇晃了一下,车夫呵斥的声音从外传来:“哪来的乞儿,滕国公府的马车你也敢撞?”
许念皱眉,掀开帘子往外看,车夫停得及时,马蹄堪堪停在了乞儿的身前,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似乎也被吓得不清,垂着头直发抖。
“发生何事了?”许归也看了过来。
“这乞儿忽然从旁边蹿出来,奴一时不察,差点碾了他,如今还赖这不走了。”
许归看了眼那不敢抬头的乞儿,让开车夫退后一些,错开了他走。
许念却若有所思,近来堰都城内怎么这么多乞儿,这都是第二次碰上了。
下意识的,她掀开帘子又看了一眼,跪地不起的乞儿被吓惨了,听到不追究他的责任,连滚带爬的蹿起身子,慌里慌张的向旁边小巷跑去。
走的时候还鬼鬼祟祟的回头看了一眼,许念刚好看见了正脸。
这不就是那夜带头欺负齐玹的那人吗?
那夜的画面对她来说总是不舒服的。
许念看了眼那人消失的方向,忽然说:“我们跟上去看看。”
前面的小巷马车已经无法通过了,刚才那乞儿就站在其中,垂落的双手有血水滴落,此时已近黄昏,趁着微弱的光,还能看见地上躺着一个模糊身影。
“你在做什么?”许念下车时几乎是瞬间喊出的话来。
而那个乞儿闻声回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掉在脚边的匕首,像是猛然惊醒,疯狂的摇头否认,
“不是我杀的,我什么也没做,我根本没碰到他……”
他疯癫似的向外跑去,好似是生怕许念会抓了他报官。
眼前的人也露出了原貌,苍白的脸上和寒冬一般死气沉沉,肩膀上的伤口又渗了血,袒露开来的手心里,是一条让人胆战心惊的血痕。
那伤口,是握住刀刃反抗留下的痕迹。
许念连忙的推搡了他一下,昏迷之中的人眼眸动了动,但依旧沉重,只是稍稍抬起了眸。
看模样意识都不清。
嘴唇动了动,好像是在说什么。
他唇干涸又苍白,许念把手往他额头上一放,果然是起烧了。
她焦急的喊道:“堂兄!你方才说的医馆在哪里?”
又忽然想到近日全城都在搜捕他,突然改了口,“堂兄,劳烦你帮我找个大夫带到府里来,记得悄悄走后门,切莫让大人知道了。”
新伤加旧伤,还真是不要命了。
许归不放心,有些犹豫,但是迎上了许念催促的目光,还是听她的去办了。
几个家仆帮着把人扶上车,摇晃动作间,他好像是醒来了一些。
“你好端端的怎么会从医馆到外面来?”许念皱眉。
齐褚勉强靠着车壁,看他干涸的唇,许念从车桌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他下意识的就用伤手来接,被许念给拍下去了。
“手不想要了?换手!”
她很少露出这样严肃的模样。
三翻四次看见他这般样子,许念心里不舒服,放不过自己的良心就这么算了。
水沾染唇瓣,喉咙口滑动了,齐褚从始至终都很顺从。
许念说不上自己此时含着什么气,就只是单单觉得,他这般半死不活,说不定还真要被她一语说中,活不过这个冬季。
手心的血落了几滴在她狐裘上,许念扫了一眼,又见他穿的还是很单薄,这才想起来,那日送给他那件衣服被他送给了那帮孩子,她后来也忘记了这回事。
但是车内也没有多余的了。
冻着吧!
许念坐回一旁,拿余光悄悄看了眼唇上缓和过一些润色的人来。
齐褚开口的声音很轻:“谢谢小姐的救命之恩……”
气若游丝,听着就来气。
许念想,莫不是那夜她救了人,那些乞儿心中不服,寻仇又寻回来,趁着人虚弱,把人带到小巷子里灭口。
这么一想,她的视线又看向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
或许他是害怕弄脏了地方,只是拘谨的放在身侧,此时凝固起来的血迹好似妖娆的从手心缠绕到手背。
上一世齐褚还曾把这十个指节给剁了下来。
许念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自己的帕子,忽然坐到了他旁边。
上面有血,还碰脏了,她不喜欢。
齐褚目光有一刻的凝滞,他的手此时被人轻轻的拉起,那个柔软的发顶就在她眼前,手上的触感很轻,甚至是带来一阵痒意。
许念拉过他的手,他的手骨细长,骨节分明,冷白清瘦之中,也有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血染在上面,昳丽的红让她想起齐褚那个疯子。
前世的时候,齐褚总爱在杀完人后唤她进宫,他的衣摆袖袍上沾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抬着手坐在主位上,看向她的目光,像毒蛇一般阴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