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魔教的标志。
所有人的伤口皆是被利器一道割断,杀人者必定速度极快,武功精妙。
但却偏偏不一刀毙命,而是刀刀削骨剔肉,让人活活剧痛而死。
如此手段实在太过残忍冷酷。
罗孚深沉的眉眼中映照出微弱跳跃的烛火。
这般伤口的形状极为特殊,非剑非刀。
他能想到这世间的武器,唯有玄铁刀扇才能做到。
*
昏暗的祠堂之中,烛火摇曳,唐武紧闭双眼虔诚礼拜先祖,随后插上一柱香。
他一直告诫自己,玉机门兴盛至今是无数先祖呕心沥血换来的,绝不能断送在他的手中。
唐武自小所受的教育就是要将玉机门发扬光大,成为江湖第一门派。
他做到了,如今的玉机门是武林最具盛名的第一大派。
这是他放弃晚卿,放弃自由,戴上层层枷锁才换来的荣耀。
可现在他却有一丝迷茫。
当匆匆赶到房中,看到唐瑾在床上昏迷不醒,面色苍白如将死之人时,唐武脑海中第一个反应是惶恐。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惶恐差一点就与唐瑾天人永隔,还是在惶恐一旦唐瑾死亡玉机门后继无人的凄凉局面。
好像他对唐瑾的感情早已经融入于玉机门的兴衰盛败,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和筹谋,让他都分不清区别。
怎么会这样呢?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他明明还记得当年抱起襁褓中尚且是婴孩的唐瑾时,心中涌现出的感觉。
那是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激动,仿佛雨后甘霖,沙漠逢春。
唐武望向眼前那烛光下庄严肃穆的层层牌位,撩起衣摆跪下,双手合十虔诚祈求道。
“祖宗在上,不肖子孙唐武愿折寿十年换我儿唐瑾无恙,执掌玉机门,光耀门楣,延续辉煌。”
*
清晨,微凉的早风透过略敞的窗台拂过床帐,床角挂着的流苏穗子微微飘荡。
啁啾的鸟鸣声隐隐约约传入耳中,清淡的果梨香萦绕在鼻尖,像是少女温暖怀抱中熟悉的气息。
唐瑾纤长的睫毛轻颤如蝶,缓缓睁开双眼。
他望着素净的床顶帘账没有丝毫动作,像是还沉浸在梦中未曾苏醒。
裴元端着铜盆正要撩开床帐为唐瑾换洗伤口,见他醒了顿时惊喜道。
“少盟主您醒了!”
裴元喜极而泣,“您可算是醒了,您都睡了三日,小的还以为……还以为……”
唐瑾面无表情地抬眸瞥了他一眼,随即便又疲惫地阖上眼眸。
裴元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心下担忧道:“少盟主,您哪里不舒服?”
依旧无人回答。
裴元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那,那小的先帮您换药吧。”
这时,屋外忽然一阵喧嚣,女子娇俏又吵嚷的声音传入房中。
“玉律玉律,你同他们说说!凭什么拦着我!”
裴元听到吵闹连忙想出去唤他们离开,莫要吵到少盟主休息。
然而身后床帐一阵轻响,裴元朝后望去,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唐瑾跌跌撞撞地下床走到屋门前,费力撑着门框望去,阳光下一身红衣的姑娘正掐着腰同侍卫争吵。
恍惚间回到记忆中的午后,阳光也是如此耀眼,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少女雀跃地向他跑来,献宝似的将刚摘下的一朵小蓝花递上,嘴角的小梨涡灿烂晃眼。
“唐瑾,这个是送给你哒!”
“寻常人撑不起蓝色的矜贵内敛,可你穿蓝色特别好看!”
“唐公子——”
俏飞燕正在院中侍卫争执着,见屋子中唐瑾的身影眼前一亮,高喊道。
“唐公子是我,这些侍卫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去找鱼虔,她人呢?”
她挥手喊着唐瑾的名字,然而房门处的那人却好似失了魂一般静静站在原地。
裴元已经从屋里赶出来为他披上披风关切道。
“少盟主,您的身体还未痊愈,还是先回床上休息吧。”
然而唐瑾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向屋檐后灼眼的阳光。
凌乱的额发遮挡住他的眼眸,裴元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只听到唐瑾轻笑一声。
这笑声轻飘若无,像是嘲讽,却又像是咬下一颗生果,苦涩又绝望。
“她不会回来了。”
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