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唐瑾在书房审查完账务正想回到房间歇息,忽然瞥见插在笔架上的那朵小蓝花。
几日过去,花瓣已经枯萎,那蓝色也不似最初那般浓郁。
唐瑾单手撑着下巴望向花朵,他仿佛能透过这干枯的蓝花瞧见花虔委屈的面容,湿漉漉的眼睛像是小鹿一般。
就这样注视良久,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了。
唐瑾睫毛轻颤,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拨弄了一下花蕊,垂垂欲坠的干枯花瓣便如落叶一般飘落在桌上。
又想起那日花虔提及武器时眼中的期待,唐瑾不由啧了下舌。
武器于他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顺手工具罢了,即便是黑金玄铁在手,唐瑾也并没有太多的欣喜。
可对于花虔来说,却是一件期待已久的宝贝。
唐瑾收回手指,靠在椅背里思量片刻,眼眸轻垂间,起身从书架的最底层取出一个长盒。
敲门声响起,裴元端着夜宵走进屋子,瞧见他手上拿着的黑盒子有些惊讶道。
“少盟主,您怎么把这个盒子拿出来了?”
唐瑾只将盒子放到桌上,扎起袖口缓缓道:“明早去铸武库取些器具来。”
裴元虽然好奇唐瑾怎么突然一时兴起把这压箱底的东西翻了出来,但也不敢多问,只应下。
“是。”
*
今年作为现任武林盟主唐武的不惑之年,生辰的排场自然比往常都要隆重些。
早些日子玉机门就已经忙忙碌碌的准备着各项生辰接待的事宜,就连弟子们都放了三日假休息。
唐武有意让花虔掌管未来的持家之道,所以便让她在一旁学习筹办宴会的各项事宜,这些日子花虔也是从早跟到晚,累得头晕眼花。
但她到底还未正式嫁入唐家,是未出阁的女儿身,所以唐武生辰当日为了避嫌,花虔并未出面接待众人。
武林各路英雄豪杰众多,前院忙得不可开交,花虔便让玉律也去帮忙,留她一个人在后院倒也清净。
这些日子唐瑾似乎也忙得很,花虔有些时候没见到他了。今日大寿,他身为少盟主,必定要同唐武一起照顾客人,不会有时间到后院偷闲。
所以说整个玉机门,今日怕是只有花虔最清闲。
正好她也不喜欢陪着一堆陌生人假笑,倒也乐得自在。
用完早膳花虔她闲来无事,就将昨日做的糕点和清酒取出坐在小院里赏花,正优哉游哉的品着小酒看最新更新的连环画,忽然感到一片飘花落在头上。
起初花虔并没在意,然而刚挥去头上的花瓣,又一片花瓣飘下,一片又一片,最后与其说是飘,不如说是暴花雨瀑布一般“哗啦”一下全砸在她头上,连酒杯都被花瓣给掩盖了。
花虔跳起身抬头一望,就见花树上靠着一个绿色的身影。
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这身绿衣在粉红色的花树上极其的扎眼,可见来人并未有隐藏的念头。
他甚至或许还因为自己被无视而愤愤不平地砸了她一头花。
花虔摸了一把脸,掐腰毫无畏惧地喊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里可是武林盟玉机门,也是她的底气,就算是魔教中人,花虔就不信他们敢闹到唐瑾的地盘上来。
树上那人听到这话轻笑一声,手中的折扇遮住半脸,只露出一双微弯的双眼,声音却清朗如溪泉击石。
“这位姑娘,我是来给唐盟主贺寿的宾客,前院人太多闷得慌,所以就溜出来透透气。没成想打扰了姑娘赏花品酒,失敬失敬。”
若不是那瀑布一样的花雨砸下,花虔说不定还真有几分相信他的说辞。
“敢问是哪位侠客?”
“无名无姓,江湖游侠而已。”
“能来玉机门的都不会是无名小辈,公子太过自谦了。”
花虔眯着眼睛望向他的面容,那人见她警惕,倒也洒脱,直接放下扇子任她审视。
这一瞧,反而让花虔微怔。
眼前这人不似唐瑾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明月之姿,清风淡霭得仿佛转眼便会在指间流逝。
他的墨发高束,锻花发带垂在身前,丹凤眼,卧蚕眉,高鼻薄唇,歪躺在花树间,举手投足一派风流自在。
他扬唇轻笑间,神色飞扬如浸日光之中,便是在繁花遮掩下也没有丝毫的暗淡,看着便让人心情甚好。
这张面容,就是鲜衣怒马少年郎,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最好诠释。
就连每日对着唐瑾美貌冲击的花虔,瞧见这张脸眼中都忍不住划过一丝惊艳。
那人歪头望向花虔摆在石桌上的画册,扇面点着下巴似乎有些好奇。
“姑娘也喜欢看连环画?”
花虔听到这话下意识低头朝画册望去,再抬头时却见树上已经空无一人。
她双目微睁,此人轻功之高不仅是她无法媲及,甚至发现不了,若是想杀她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瞧着他并不像有恶意的模样。
可这人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说话也只说半截。
花虔捏着手中的画册正奇怪着,余光就瞥到院外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站在院门外朝里探头。
“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