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辞提步进门, 但不知是太过激动,还是怎么回事,竟是一个趔趄, 险些被门槛绊倒。
“卫副统领!”一旁的人忙伸手去扶。
“什么破门槛……”卫南辞讪讪地嘀咕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心道这门槛不是天天都过好几回吗?
他们卫副统领怎么这突然之间就被绊了一跤呢?
真是奇怪。
“都堵在这儿干什么?”卫南辞回身朝众人道:“不用训练了是吗?”
“卫副统领,咱们这不是来看……”
“看什么看?”卫南辞拧眉道:“难怪屋子里这么冷,热乎气儿都让你们放跑了!都给老子滚滚滚!”他说着抬手关上了门,将一帮看热闹的儿郎都关在了门外。
这么一来,屋内只剩下了卫南辞和原悄、金锭子主仆。
金锭子见他发火,便埋着头老老实实干活,也不敢抬头看他, 生怕触了霉头。
卫南辞看向几步之外的原悄,倒是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自己弄的?”卫南辞指了指沙盘问。
“金锭子帮了我不少忙。”原悄一边忙着摆沙盘,一边道。
卫南辞随手取过一个城楼的模型拿在手里把玩, 目光却时不时偷看原悄。
少年皮肤本就白皙,因为天冷的缘故, 看上去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冷白,薄唇透着红意, 看着就赏心悦目。
三郎长得可真好看!
卫南辞不禁叹气, 心道自己从前怎么就没好好看过他呢?
“你别看了。”原悄突然开口道。
“我没……”卫南辞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还想否认。
却闻原悄又道:“我雕工不好, 木刻做得挺糙的,摆在沙盘里看着还行, 拿在手里就不怎么好看了。”卫南辞闻言这才反应过来, 对方说的是他手里的木刻。
“我觉得挺好看的, 你看这线条, 刻得……一看就能认出来是城楼。”卫南辞强行夸道。
“反正不好看也就这样了。”原悄拿过他手里的城楼, 将其装到了沙盘上。
卫南辞俯身盯着他弄了一半的沙盘看了一会儿,指着其中的一条街道:“我记得三个多月前,我就是在这里撞到了你。你怀里抱着两把锯子,在一个炸年糕的摊子前……我当时拐过巷子,一眼就认出了你。”
原悄看向他,问道:“你当时是不是想着,我是我二哥的弟弟,所以故意要吓唬我?”
“怎么可能……”卫南辞心虚地一笑,“我只是觉得你有趣,想逗一逗罢了?”
原悄一拧眉,心道这人果真是故意的。
“我原以为你应该是个挺骄纵的性子,没想到你那么乖。”卫南辞想到原悄当时红着眼睛“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想三郎可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原悄转头看向卫南辞,见对方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便忍不住心道,自己这次投其所好算是投对了,卫南辞看来是真的喜欢这沙盘,自从进了门嘴巴就高兴地没合拢过。
“冷吗?”卫南辞见原悄看向自己,心中不由一悸,下意识捉住了对方的手。
原悄一愣,有些别扭,但随即明白过来他应该是怕自己手冻僵了没法继续干活,便笑了笑,任由对方握着帮自己暖手。
“你手真小。”卫南辞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握原悄的手,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便没话找话说,“巡防营那些儿郎的手,就没这么小的,你看比我的手小了这么多。”
他边说还边比划着,手指在原悄纤长漂亮的指节上划过。
原悄抽回自己的手道:“我得赶紧弄,不然今天收不了工了。”
“收不了工就明天接着弄,你要是愿意住这儿都行。”卫南辞有些怅然若失地握了握自己空了的手,目光再次落到了原悄身上。
原悄干活的时候非常专注,一双漂亮的眸子倒映着沙盘上的木刻,像是将半个京城都装在了其中。那一刻,卫南辞只觉怦然心动,不由看得痴了。
“嗯?”原悄拧了拧眉,有些惊讶地看向卫南辞。
他有些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嗅到了卫南辞信息素的味道。
“呃……”卫南辞收敛住心神,开口道:“我出去一趟。”
他说罢快步出了门,没多会儿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手炉。
“拿着。”他将手炉放到原悄手里,又把自己
身上的大氅给原悄披上,随后拿起原悄尚未来得及组装的木刻,开口道:“你教我,我来弄。”
“你会吗?这个得用巧劲儿,你可别弄坏了。”原悄有些不放心地道。
“坏了我赔给你。”卫南辞冲他一笑,眼底带着点不自知的宠溺。
原悄抱着手炉站在一旁,生怕卫南辞用劲儿太大,将他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榫头弄折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卫南辞这人看着挺拔英武,做起这种精细活来倒是挺有耐心,看着比金锭子上手还快。
“这个……”原悄将木刻递给他,又示意他组装的方向和位置。
卫南辞就那么躬着身体,依着对方的指示,将木刻一一装到了沙盘上。
到了后来,他甚至嫌金锭子碍事,直接将人打发到外头晒太阳去了。
“这些松枝,插到河边,弄一排。”原悄道。
卫南辞接过他递来的松枝,插到河边装树。
“这沙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弄的?”卫南辞一边摆弄那些松枝,一边问他。
“帮我二哥弄完了皇宫的沙盘,就开始了。”
卫南辞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还对当初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不过如今面对着眼前的一切,他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至少他能知道,原悄心里一直都是在意他的。
“你就不怕辛辛苦苦弄出来我不领情?”
“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原悄道。
卫南辞一笑,没有否认。
他当然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看着眼前的沙盘,他便想起了当初带着原悄在京城四处采风的日子,想起在城楼上,原悄将手放在他怀里取暖,想起马背上,少年被冻得缩在他怀里……
卫南辞问自己,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原悄有了一点这样的心思?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吗?还是更早一些?
他想起原悄第一次让自己帮忙那日,想起自己稀里糊涂落下的那个吻。他忍不住问自己,若当时同样的境地中,对方不是原悄而是旁人,他会帮这样的忙吗?
答案显而易见:
不会!
他又想起宫宴那晚,自己在水榭外的观景台上,看到金锭子匆匆赶来说原悄落了水。当时他脑袋里一片空白,甚至都没来得及问清楚状况,便几步奔过去一头扎进了水里。
还有京郊秋猎的时候:
那日他看到原悄一个人在河边溜达,捡起地上的石头在自己脑袋上比划,像是打算动手给自己开瓢似的。当时卫南辞一边腹诽着原家小公子好像不大聪明,一边忍不住在河边看了好久。
还有更早的时候,原悄带着一帮纨绔去演武场替原君恪撑场子……
卫南辞越是往前回述,便越是惊讶。
他惊觉自己竟是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对原悄另眼相待了。
只是他想不起来,自己的心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