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说得好听便是优柔寡断,说得再重一些,他便是在自寻死路。
而原泊逐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他垂了眸,无论手中的小鸟多么可爱,似乎都很难让他从这个死胡同一般的问题中绕出来。
直到,小鸟忽然飞了起来。
大概它还是很有脾气的
——我让你摸摸我,你却只管想东想西,那我可就走了!
于是二话不说,它扑棱着翅膀,在原泊逐眼皮子底下,朝观星台的围栏外飞去——
原泊逐一愣,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顺着它飞去的方向,才发现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而在星星出来的这一分钟,在山风越发凛冽的这一时刻。它不那么乖巧张开了尚且稚嫩的翅膀,不给原泊逐挽留的机会,架势很足地离开了。
一坨小小的毛线团子,尾羽张开后竟然呈现出一种盛放的姿态,就这样华丽地飞向了远处。
一点征兆都没有。
原泊逐甚至没来得及伸手抓住它。
“林双徊!”
他开口叫出他的名字时,自己也愣住。
原泊逐一生有过太多的分别,通常都在看别人落泪,生离死别,哀愁幽咽。他不曾为任何人的离去而遗憾,也从来不做徒劳挽留的那一个。
所以他从未这样慌张过。
今天下午,在结界中感受到林双徊不稳定的能量场时,他没有慌张,确定satan已经控制了林双徊的梦境时,他也不慌张。看到林双徊因痛苦而落泪时,他有过心软,但也并不慌乱。
因为那个时候,不管原泊逐承不承认,一切都还掌握在他手里。
&an和林双徊都在他的结界中。
他可以随时选择救,或是不救。
可现在他不得不慌。
林双徊就这样飞去,而他没有力量阻止。
小鸟实在太过袖珍,夜色实在太过昏沉。
即便原泊逐的视力在没有修为的情况下还算不错,也终于在三分钟后,丢失了它的踪影。
小毛线团子隐没在了茂密的山林中。
原泊逐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很多问题,包括他总在追求的意义和价值,在这一刻开始也不再需要答案。
林双徊走了。
-
秦睿屁颠颠跑来的时候,已经是八点过。
他看原泊逐一直站在观星台眺望远方,只感慨,人和人的境界果然不一样,他原哥就连一个背影往那儿一杵,都显得十分有气势。
秦睿抱着些零食走过来,问原泊逐:“原哥,你不去吃烧烤啊?这些零食要不?还是我给你带几串来?”
原泊逐没有收,他并不饿。
秦睿以为他还醉心于星空,也就不打扰他,兀自又走了。
时间门就这么一分一秒过去,同学们已经从吃烧烤,变成了篝火晚会。
十一点的时候,在老师的催促之下,大家意犹未尽不情不愿地开始收拾烂摊子。
零点,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或帐篷。
山顶大多数的灯光都灭了,只留下一点引路的灯。
原泊逐仍然站在那里。
直到观星台的灯也灭了,他才慢慢低头看了一眼时间门。
已经很晚,再等就没有必要了。
而且原泊逐心里知道,倦鸟归林就不再会回头。
但他就是有种错觉,好像林双徊不会离开他。
这应当算是一种自负。
也是林双徊这么久以来,给他编造的一种错误的认知。
没有人会永远留在原地。
原泊逐揉了揉眉心,没有再戴眼镜,转身要走。
“啾……”
几乎是一瞬间门,原泊逐猛地回了头。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身后什么都没有。
原泊逐快步朝前走了过去,四下观察,最后,终于在观星台脚下的木地板边缘,看见了一只正在努力往上翻身的小毛线团。
它应该是飞得太久,累了,翅膀使不上力,加上身子太胖,半天爬不上来。
原泊逐蹲下去,帮了它一把。它咕噜噜一下滚进原泊逐的掌心。
原泊逐想问它,去了哪儿,为什么突然走掉,又为什么回来。
然后它看见小鸟转了个身,又拿屁股对准它,不过这次不是在赌气。
它在尾羽上插了两朵小花。
它把花叼出来,又转头,仰起小胖脖子递给原泊逐。
他们依然是无法沟通的一人一鸟,但原泊逐却觉得,这一刻他能明白它的意思。
它希望他不要蹙眉,希望他能够开心,希望他不要陷入无法走出的困局。
它不知道自己的翅膀飞的慢,跑那么远只是想摘朵漂亮小花送他。
原泊逐接过已经风中凌乱的残缺的花枝。
小鸟已经累得直喘气,瘫着不说话。
这画面实在有些令人忍俊不禁,毛线团子倾尽全力也只带回来了花的骨架子。
但原泊逐没有觉得可笑。
他忽然将它捧起来,很轻地吻在它的翅膀上。
“谢谢。”
原泊逐已经知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会救下林双徊,是因为他根本无法眼睁睁看着林双徊飞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