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死。
他还要夺走其他六个王权者的能力,成为最强的王!
所以、所以唯独死亡是绝对不行——
“当然可以了。”
什么?
无色如同溺水者一样猛地扭过头去,他看见的是一个极为脆弱的少年人,在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鹤见稚久的手裹在病服里,垂着,宛如柳树枝条一样,明明
是合身的衣服,几天昏迷不醒下来竟然也显得宽松了许多。
走一步,手就会晃动一下,尽管手掌紧紧握着,还要扣住扳机,但无力感就和煮烂了的面条似的,一摇一晃间,袖子也会摆动。
微黄的路灯从上而下,照不出色彩,只有散乱的发丝几近透明,仿佛是鹤见稚久留存的良善。
无色几乎能感觉到鹤见稚久扑过来时跌倒的力度,他清楚的感知到鹤见稚久已经用光了力气,根本就没有余力杀他。
甚至连扣下扳机都做不到。
可是,可是啊。
当小少年笑着,将枪举起来狠狠地抵住自己的喉咙时,无色却由内而外升起了一股绝望——对自己的存在的绝望。
他节节后退,头顶上空悬浮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若隐若现,只要他想,只要无色对眼前的人类升起杀意,王权者杀死区区普通人类还是屈指之间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只需要将手抬起来,然后掐住对方的脖子就可以了。
但恐惧和绝望让无色做不到,他不想死,更不想死于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
所以当冰凉的枪口横在喉间时,明明只是临时占据的躯体,但偏偏就是感受到了让他头脑混沌的窒息,好像什么在拽着他下坠,坠到永无天日的深渊里去,然后笑着轻轻对他说:
“求我就可以啦。”
“——”
什么?
无色像是溺水的鱼,浑身的冷汗要把他透湿了,能理智分析每一项计划,谋算着每一个王权者力量的他却做不到此时理解这简短的一句话。
鹤见稚久在说什么?
“我说,求我。”
天空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摇摇欲坠,如同鹤见稚久说的那番话一样:“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要坠落了,我想,在这段时间你被很多王权者追杀过吧?”
鹤见稚久的声音很轻,轻到连他自己也许都听不清。
几近呢喃。
但他的执着,和无力之人的报复和算计无色却在如此相近的距离下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在追杀你,因为只有你才知道白银之王的死因,知道天空帝国号坠落的真相,还知道我做了什么又究竟想做什么——所以他们会追逐你,直到你再一次接受王域碰撞。”
无色看见,和他仅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少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的大声说出恭喜:“黄金的非时院、青王的 4、吠舞罗、Jungle……恭喜你,能调动的王权者氏族都在找你,你现在可是大红人了!”
鹤见稚久痴痴地低声嗤笑,无色能看见他额头细密的汗水,可能是牵扯到了伤口,又可能是重病才醒,总之是非常的虚弱,这样的伤势就应该躺在医院里数个月,而不是强撑着要过来见他。
“但是已经和白银之王对峙过一次,又被各方追杀的你还能再支撑多久呢?”
他说着,鹤见稚久说着自己想要的东西:“要知道王剑坠落是不可挽回的,就像迦具都玄示那样。”
“为什么……”
他们最初合作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鹤见稚久比谁都珍惜朋友,他在那段时间里简直温顺地像只无害的绵羊,哪怕让他去偷黄金之王名下机构的资料他都会遵从。
好像给他的一切引导他都会如获至宝,视为积累的阅历。
然后,反扑一口,撕碎喉咙。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眼里是瑰丽如星河的笑意,“你可以视我为棋子,可以把我当工具,我们是合作是盟友,再如何拿对方的性命做赌注也不过分,但是——你想杀了十束哥,想让尊哥的王剑坠落,还想篡夺流的身体…
…”
“不行,唯独这些不行。”
“我是个恶人,恶人往往是双标的,而你,不行。”
很不巧,无色之王从来不在被偏向的那一边。
告诉了将死之人自己这么做的理由,鹤见稚久握紧枪的扳机,他没打算扣下去,因为他的目的不在此。
所以下一句话鹤见稚久是笑着问的:“知道理由之后有没有感觉输得不冤?不过你已经没有机会翻盘了,你的威兹曼偏差值濒临坠剑,现在只有一条路。”
“待在我身边,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永远不会有坠落的那一天。”
他好像在说,我可以救你,也只有我能救你。
世界上没有第二个能阻止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的人,而这个机会仅在眼前。
可是这是什么?
无色之王咬牙切齿,恨意几乎要让他咬碎牙根。
是屈辱,是向曾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蝼蚁的臣服,一旦做出这个选择自己将再没有其他办法摆脱鹤见稚久——因为达摩克利斯之剑破损不可逆转,威兹曼偏差值永远会保持在破碎的瞬间。
离开就是死。
无色恨意暴涨,他想骂点什么,但鹤见稚久这幅样子浑然就是什么咒骂都会欣然接受,戳着他的理想评头论足他都只会笑着赞同。
理想至上的疯子。
他当初就不应该看上这道赤王的王锁,而是应该选择十束多多良。
鹤见稚久看了看他,恍然大悟一般继续追加补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时此刻这片区域有七个王,他们都在为你我而来;一个王剑坠落会引起其他六个的连锁反应,和我目前试想的结果区别不大……而且,你想死吗?”
鹤见稚久歪了歪脑袋,笑意吟吟的,好像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年人,却一句话说中无色内心最不想要的结果。
他问:“你想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