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动着落在窗户上的日光,安静的病房只剩下了枝叶簌簌摇晃的声音。
微凉的空气扑在陆时蓁的后背,她听得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
关于许拾月已经察觉到系统存在这件事,陆时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可她却没有想到,早在五年前许拾月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那天送自己去签售会路上的抱歉,竟是骗自己的。
她能听得懂自己给她的暗示,也早就认定了自己。
跟许拾月重逢后的很多个晚上陆时蓁都在扼制着自己,回避着不去想。
而这个压抑许久的想法终于在今天不受控制的从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即使自己变了一副样子,许拾月还是能认出自己来。
陆时蓁从来都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幸运的人,连小小的期待都小心翼翼的。
可许拾月却总是将她过去墨守十几年的规则一个又一个的打破,给了她安心,允许她撒娇,坚定不移的选择自己。
只是自己。
跟那个陆时蓁半点关系。
陆时蓁觉得这种事情怎么会降临在自己身上,一个扣一个的不敢相信从她的眼瞳中浮现出来。
她就这样转过身去看着许拾月,哽咽的问出了她这些年最在意的那个问题:“所以,你将我挫骨扬灰,是因为不相信我死了是吗?”
许拾月眼眉低垂,指尖轻轻抵在了手中水果刀的刀尖上。
她被系统的剧情轨道束缚过三次,而那次是她的第一次。
灰蒙蒙的骨灰掠过窗外日光,再怎么明媚的太阳都暗淡了下来。
凛冽的风在这一刻有了形状,缥缈而迅速的携着这一切转眼消失无踪。
许拾月的动作太快了,快到所有人连带着的工作人员都没反应过来。
成美妍整个人都晕倒在了地上,陆时泽的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稀薄的空气丝缕般的挣扎在许拾月的喉咙,死亡近在眼前。
她就这样看着对面怒目圆睁的陆时泽,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被推着做出这一系列行为的,却迟迟没有开口解释,并且从未后悔。哪怕后来陆时泽因此同她割席,利用他的人脉手腕不断挤兑自己。
这个东西操纵了许拾月,却也点醒了她。
就如同她有她的规则,这东西也有它的规则。
而无论有多少条规则,卸磨杀驴都不是能维持一个体|系长久稳定的好方法。
那不是她的陆时蓁。
她的陆时蓁还活着。
许拾月微敛了自己的眼神,将并不美好的回忆分拣着,对陆时蓁道:“你很聪明,知道越是要准备好离开,就越要平常的和过去任何一天一样,所以你没有好好收拾自己的房间,带走任何一个东西。”
“可你忘了,你的妹妹是个怎样的天才。她在新年前就发现了所有人的新年礼物,包装好的画就放在画室里,而那个时候距离过年还有十八天,半个多月。”
“当时事故报告中显示,死者的位置位于窗下,距离门口较远,可后来我找到了甜品店的老板,她对我说,当时是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姑娘将她推出了近在咫尺的甜品店大门。”
说到这里,许拾月便慢慢抬起了自己的眼睛。
五年的情绪全都翻涌在这一秒的瞳子里,沉沉而复杂,夹杂着数不尽的余恨:“你留下太多破绽了,陆时蓁,甚至还妄想用一具假尸体来瞒天过海。”
“我恨只恨没有在那天抓住你。”
许拾月的声音狠狠地有些发凉,可眼眶却隐隐泛上了些许红色。
那日的凉风拂过陆时蓁的后背,在她身旁翻涌起来,绞得她心上发疼。
原来许拾月那个时候不是神情恍惚。
而是真的认出自己来了……
可是那天自己包裹的那样严实,许拾月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安静的病房里传来一声平复情绪的吐息,许拾月看着陆时蓁眼中的疑惑,不紧不慢的继续讲道:“这些年我每季度都会带圆子体检,它的每一项体检数据都很正常,只是有一点轻微的脂肪肝,但我不觉得轻微脂肪肝会突然急变,发出警报提醒。”
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许拾月微微笑了一下:“你很聪明,也有一只很听话的猫咪,不过它好像不是那么聪明。”
一瞬间,陆时蓁脸上的疑惑变成了震惊。
许拾月知道湫湫并不是一只普通小猫。
许拾月那天认出自己是因为她……她看得到球状湫湫!
许拾月那天在布加迪上对自己说的倒推高纬度程序不是假设,而是真的。
陆时蓁就这样猛地从床上坐直,迅速环顾了一圈四周。
正午的日光比一天中任何一个时间段的阳光都要明媚,甚至还刺得她眼睛疼。
世界还在,并且在春日的熏陶下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