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情面无表情地捏破一枚泡泡。
男孩小跑过来,蹲在小姑娘旁边,央求道:“姐姐,姐姐,陪我玩。”
小姑娘搓洗着厚重的衣裳,疲惫地说:“我要干活,你自己玩。”
“不嘛,你陪我玩。”男孩撒泼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你快起来。”小姑娘焦急将他拽起来,“你把衣裳弄脏了,我要还洗的。”
男孩吐了吐舌头,双手在地上抓了把土,丢进洗衣盆里,嬉皮笑脸地跑了。
画面破碎,变作一堆浮沫。
不消片刻,桑遥在一堆泡沫里找到了多儿被卖的那段记忆。
多儿被卖的那夜,雷雨交加。惨白的闪电撕破苍穹,照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家里穷,几口人挤一间屋,夜里不燃烛火,三道人影围着缺了条腿的破木桌窃窃私语。
父亲:“已经和那边说好,天亮了,就会过来领人。”
母亲:“她还这么小,不如再多养她几年。”
奶奶:“赔钱货早点送出去,省点口粮。乖宝到了该读书的年纪,回头卖她的那些钱,可以交学费,还可以给乖宝做身新衣服,等乖宝做了状元,你们就等着享福吧。”
母亲哀求道:“妈,小点声。”
奶奶不屑道:“别说她现在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就算她醒了又能怎样。把赔钱货养这么大,费我们家多少粮食,用她给乖宝换身新衣服是她的福气。”
钟情一挥手,泡沫尽数碎裂。画面消失的最后一幕,小姑娘垂眸看着自己满身补丁的破衣,将脸埋进被窝里,泪流满面。
他烦躁地说:“别看了。”
桑遥没反对。
这个小姑娘如今不用再穿打满补丁的旧衣,光鲜亮丽地躺在这里,可是,她已经死了。
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就是想陪在母亲身边长大。
她再也长不大了。
桑遥说:“我们把她安葬了吧。”
他们把多儿葬在河畔,立了块碑。蚌精为她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她的家人是不会来看她的,那些村民也恨透了她。人死后,魂魄归于虚无,无痛无感,所幸这些仇恨与她再无关系了。
微生珏和叶菱歌找过来时,桑遥正在石碑上刻字。
“遥遥。”微生珏担心地看着她。
“我没事。”桑遥知道他在想什么,取出玉指环的碎片,“哥哥的护身符,保护了我。”
“蚌精呢?”叶菱歌问。
“她已经死了,是钟少侠杀了她。”桑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满脸毫不掩饰的崇拜。
有桑遥这句话,微生珏和叶菱歌没有起疑。叶菱歌注意到钟情脸色过于煞白,不由道:“阿情,你受伤了。”
钟情虚弱地点了下脑袋,取出《百妖图》碎片递给叶菱歌:“那只妖很强大,好在,我拿到了这个。”
说着,他双眼一阖,似再也撑不住,倒了下去。
“阿情。”叶菱歌失声唤道。
*
钟情受的那一刀没有得到及时医治,失血过多,需要卧床休养。他整条胳膊都被牵连,无法自理,必须着人贴身照顾衣食起居。
“香兰,你来照顾钟少侠。”作为李府的二小姐,李樱桃开始发号施令。钟情受了伤,意味着她反杀的机会来了。她的脑海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张口就把自己的心腹安排了出去。
“多谢李姑娘的好意,只是阿情自幼不愿与人多加亲近,更不喜陌生人沾手他的起居,这些事我来做就好。”叶菱歌断然拒绝。
“叶姐姐,这次钟少侠是为救我而受伤,不如由我来照顾钟少侠。”李樱桃还想说话,桑遥抢在李樱桃前面开口,“我不是陌生人,我与钟少侠共患难过,是并肩作战过的伙伴。”
她还能不明白钟情想干嘛。
茶茶又开始了他的套路。
他砍自己这一刀,不止是为了隐藏真正的实力,更是为了借病弱之躯,占有叶菱歌的时间,让叶菱歌产生愧疚之情,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引起微生珏的吃味,无形中增加男女主矛盾。
妥妥的绿茶操作。
不愧是你,茶茶。
桑遥决定把茶茶的骚操作掐灭在摇篮里。
“钟少侠,你教我射日箭,又救我一回,微生世家从不欠人情,请你给我个机会,我会好好表现的。”桑遥仰起脸来。
叶菱歌正欲说话,并肩立在她身侧的微生珏暗中握住她的手。
叶菱歌转头,四目相对间,两人心意相通。
叶菱歌说:“阿情,我连日捉妖,精神不济,不好照顾伤者,你和遥遥一路同行,已习惯彼此,不如就让遥遥代我照顾你,我相信遥遥可以照顾好你的。”
桑遥露出小狗似的眼神,连连点头,期待地等着钟情的回应。
钟情瞥了桑遥一眼,虚弱地说:“那么,有劳三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