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再等等吧,有别的合适的,麻烦叔叔帮我留意下。”
胡慧云爸:“好嘞,这都不是事!”
一时两个人回去家里,胡慧云妈已经包好饺子,热情地拉着初挽吃,初挽想着回去机关大院,还是吃食堂,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其实陆守俨单位食堂的饭菜确实不错,刚开始觉得又便宜又好吃,但是吃多了后,发现总是那个味儿,也有点烦了。
至于学校食堂,更是感觉没滋味。
当下干脆就在胡慧云家吃饭,热腾腾的饺子蘸着醋,吃得初挽满口香。
她想起之前陆老爷子说的话,这饺子没咱家舍得放油放肉,也没外面来得花哨,但味道就是地道。
吃着饭时,胡慧云妈问起来她的情况,初挽也就大致讲了讲,说起爱人去外地。
胡慧云妈听得叹息:“虽然说男人前途重要,可是也不能总在外面,你说你一个人过,这还叫过日子吗?你年纪小,身边没人,就自己过,这有什么意思!”
旁边胡慧云刚吃了口芥末堆,呛得她鼻子发红眼睛流泪。
她缓了口才道:“妈,你不用操心挽挽,挽挽那爱人,厉害着呢,给挽挽住机关大院,人家那里头吃喝不愁!”
胡慧云妈:“这倒也是!”
胡慧云现在找了一个对象,条件还不错,正谈着,眼看就要结婚了。
胡慧云妈和初挽商量过,说起那画的事,初挽的意思是留着,暂时他们就先没卖。
不过初挽当然也明白,世上的事不好说。
八十年代就开始囤着古玩的人,有几个能一直留手上的?老百姓觉得翻三四倍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容易见到钱就先落袋为安,能撑住的还是少数。
以后胡家这画,也是看机缘了,只能说,总归比上辈子强很多。
吃过饭后,胡慧云想留她住下,不过初挽到底想着先回家。
她今天跑了一天,有些累,想回到自己家里,躺在那里,舒舒服服睡一觉。
明天又是周日,也许可以埋头睡到日上三竿,到时候爬起来去食堂吃顿饭。
或者干脆过去老宅,去老爷子那里。
她这么走着,看到电车站旁有一个电话亭,公用电话亭,是插卡的,也是最近新安装的。
她恰好带着电话卡,看到这电话亭,便犹豫了下,走过去。
谁知道刚要打,就见一个穿着阔腿裤的小青年过来,上前一步占住了电话亭。
初挽见此,也就罢了,上了电车。
她想着,这时候他或者回去宿舍了,或者正忙着,肯定没功夫。
这个时候的电车人不算太多,初挽坐上去有座位,她坐在电车上,看着窗外,1985年的北京,窗外已经有楼房在建造,远处立交桥的霓虹灯闪烁,这座古朴的城市正在试探着向现代化迈出脚步。
而她,就是要这座城市里绝大部分人还没睡醒的时候,率先行动。
这时候到站了,她下了车,背着包往家走,边走边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现在最要紧买一处宅子,买了宅子后,经常过去博古斋,盯紧了,想办法把博古斋那一批货拿下来。
博古斋那一批,其实也有一般的货,她可以挑挑,分分类,把那些品相一般的另做打算,剩下的留着,留上十几年二十年的,那就是她的货底了,底货偶尔拿出来一两件,慢慢卖,显得自己很有些家底。
之后景德镇的柴窑得想办法拿下来,张育新必须拉拢过来,高仿瓷这一块她得早早起步。
从后面看,不但韩国的瓷做得好,日本的高仿也做得非常精妙,还有意大利的瓷器营销策略真是好,人家那是把自己的现代瓷器做到了顶尖儿名牌的位置,那些经验她都可以拿回来用。
她思绪散漫地盘算着,就见机关大院外面又一个电话亭,一个穿着蓝中山装的男人刚刚打过电话,他应该是给自己的家里人打的,挂上电话后,他唇边还残留着笑。
那明显是一个比较严肃并不爱笑的人,不过夜色下,他却笑得温暖。
初挽看着那中山装的笑,心里有一处便莫名被打动了。
她想,那人可能一辈子不知道二十五万块钱在手是什么滋味,但是至少这一刻,他打完电话,在给家人报过平安后,他心里洋溢着的幸福感,并不比手头拥有二十五万块钱来得少。
于是初挽到底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抽出来电话卡,之后过去了电话亭,拨通了陆守俨办公室的电话。
办公室里电话响了七八声,一直没人接,就在她打算挂断的时候,终于还是被接起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沉但是略显疲惫的声音:“喂?”
初挽一听他的声音,便鼻子泛酸,不过她还是忍住了,低声说:“你还加班呢?”
陆守俨顿时听出她的声音:“有一件紧急的事要处理,不过现在也差不多了,怎么了,突然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
初挽低声说:“也没什么……”
陆守俨:“不高兴?遇到什么事了?“”
初挽便觉得没意思,她心里有很多盘算,并不会轻易对他说出来,他分明关心自己,但很遥远,自己并不能触碰到。
于是她只是道:“没遇到什么事,就是突然想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陆守俨停顿了下,之后道:“你现在在哪里?”
初挽:“就在我们单元大院外面的电话亭,我刚从胡慧云家回来,吃饭了,等会回家稍微洗洗我就睡了。”
略有些凉意的电话筒里传来了他温沉的声音:“吃了什么?”
他声音经过电磁转译后,磁性十足,初挽听着很喜欢,但是又觉得一切都很渺茫很遥远。
她便道:“饺子,挺好的。”
陆守俨:“什么馅的?”
初挽想了想:“黄瓜鸡蛋的,挺好吃的。”
陆守俨便笑了:“你喜欢吃的就那几个馅吧。”
初挽:“好像是吧,太稀奇的馅我也吃不了。”
以前陆老爷子那边有鲅鱼的水饺,她就不喜欢。
陆守俨:“等过一段,我忙完了,回去陪你包饺子好不好?”
初挽:“好。”
说完这句后,陆守俨在那头停顿了下,之后才低声说:“挽挽,如果遇到事,要告诉我,就算我不在北京,也可以想别的办法帮你。”
春夜的风扑打着初挽的围巾,吹在初挽脸上,脸上凉丝丝的。
不过心里却是暖的。
她笑道:“我知道,其实——”
她略犹豫了下,还是道:“最近我手头有些钱,我想买一处院子。”
陆守俨显然有些意外:“想买什么样的?”
初挽:“电话里一时说不清,等你以后回来再说吧。”
毕竟是电话里,又是在外面,二十多万块钱呢,她也不好这么说,万一隔墙有耳呢。
陆守俨:“好。”
初挽:“天不早了,你估计还在忙吧,我先挂了吧,我也早点回去睡觉了。”
陆守俨却道:“挽挽,我的存折放在我们床头柜最下面的钱包里,你需要的话,自己拿出来用。”
初挽:“我知道。”
陆守俨:“我们是夫妻,不要和我见外。”
他声音略压低了:“我在外面,工资还是按照原来的级别,不过这边基本花不到什么钱,我每个月现在一百三十块了,都攒着给你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初挽便觉鼻子发酸,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其实她现在有二十多万了,她以后努力,还能挣到更多钱,古董这个行业就是这样子,运气好看准了一夜暴富,更不要说她重活一世,心里本来就很有底。
不过他这么说的时候,她还是很感动很感动,他的钱和自己的不一样,自己的钱得来太容易,充满投机,他的钱踏踏实实都是人间烟火味。
她便小声嘀咕说:“我不用你的钱,也不光是为了不用你的钱,我是想着,万一以后我成了穷光蛋,那不是还有你养着我嘛……你永远不会嫌弃我的,是不是?”
陆守俨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才低声说:“当然不会,我怎么会嫌弃你,你也不会嫌弃我是不是?”
初挽便笑:“我这边是大街上,我得回去了,不说了,让人听到不好!”
陆守俨:“好,回去后,如果暖水壶里有热水,就简单洗个澡,明天星期天,好好休息,中午的时候,你要是愿意,就过去爸那里吃饭吧?”
初挽:“嗯,我要是起得来,我就过去,起不来只好算了。”
陆守俨:“我看天气预报,北京好像明天要下雨,天会稍微转凉一些,像这种阴天,又是倒春寒,你胳膊容易疼的话,你自己注意点多穿衣服,别回头胳膊又疼。”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如此醇厚温和,带着让人贪恋的温度。
初挽有些不舍得,不过她还是小声说:“我知道,我挂了。”
陆守俨:“挂了吧,早点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