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2 / 2)

常熙回没她们那么多弯弯绕绕,眼看都要半个时辰了,他拽着常笑莺往回走了几步,强硬说道:“今日就这样,不要再说,笑莺,再不回去母亲要骂了。”

常步箐表情自若的点头。

常熙回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常意。

常意已经直起身子,明明和他正面对着面,却并不在看他。

常意的眼神越过他,看向围墙之外的天空。

常熙回看见她黑沉沉的眼睛里倒映出舞动的红色,仿佛有火光跳动燃烧。

常意说道:“着火了。”

接着便是一声模糊悲怆的惨叫声,是个男人用尖细的嗓子尽可能发出最大的声音。

“起义军夜袭!!!已经攻到城门口啦!!!”

来不及细想,城外一片染红天际的火焰,接着便是巨石裹挟着寒风袭来,如同传说中天崩地裂、天火碎石的异象,让人恐惧到极点,连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都不敢生出,只能跪在地上一味磕头求饶。

一时间,求饶声、惊呼声、尖叫声、斥骂声不绝于耳,繁荣的京城短短一瞬便变成了人间炼狱。

常意迅速蹲下捂住耳朵,抵御巨石倏然落下所产生的巨大轰鸣声。

那颗巨石的目标是皇城,淮阴侯府依傍京城而建,一时间地面崩塌,沙土飞扬,一股冲击将人撞得四散,常熙回第一时间抓住了常笑莺,接着好似要说些什么,便被这一阵冲击撞得不见人影。

四周全是砂石,身体被划得刺痛,常意蜷缩身体捂着耳朵,眼睛紧逼着,不敢睁开,怕被划伤。

落下的巨石,是投石器发来的,常意一下子想到了这点。

没人送她去读书,春娘更没资格替她请女学,她经常捡些杂书看,《鲁班秘记》里就有提到过投石器攻城的法子,只是她没想到这投石器能隔着城门投掷千里,还能这样精准,她一时想得呆了。

突然间被推揉了一下,常意踉跄,以为是有人在砂石灰尘中没看见有人,才不小心碰撞。

她提高声音,说道:“别推了,这有人。”

没想到她忍着一嘴一口沙石说了话,那人顿了一下,居然两只手都准确地掐住了她的胳膊。常意迅速反应过来,用手狠掐这人的手,想逼这个人放手。

可那人力气比她大的多,常意身子又单薄,像张纸似的不堪一击,在那人面前简直就是团面剂子,任人揉捏。

在无计可施的反抗下,很快常意感觉抵在了一个高度到她腰部的石壁上。

石壁弧度光滑,还带着水迹……

她这才知道,原来刚刚她就在花园里的井边避难。

常意心里一凉,已经猜到了对方要做什么。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发育不良的瘦弱身体再好摆弄不过,轻轻松松就被拖入井口。

掉下去的那一刻,常意咬着牙,用手指徒劳的去扣攀石壁口,指尖拖曳,在石壁上拉出一道清晰的血痕,她用力地往石壁之间的缝隙抠,努力不让自己往下滑,她还不想死。

常意拖着羸弱的身体,瞪大了眼睛努力往井口看,却除了让沙石冲进眼睛里疼得发抖,看不见任何身影。

但常意知道那个人还在那里。

果然,一只手慢慢地,细致地,一根根掰开了她倔强的手指。

常意下坠时,听到那人收手时清脆“叮——”的一声,仿佛玉石碰撞,不大的声音在井壁、在她脑子里回旋碰撞,不停重复。

她扑通一声落在水里,思绪和身体好似分成了两个部分,脱离了这个世间。

她沉在水里,世间一下清净下来,外界的任何吵闹的声音都再也入不了她的耳。

直到起义军踏破皇城,都没有人想着来找过她。

…………

常意脑子一阵刺痛,手腕酸软,本来持握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桌上,洒落的茶水将她勾写的水痕尽数覆盖。

外头静了一会,张辟犹豫地敲了敲门:“小姐,需要奴婢进来吗?”

常意闭着眼睛忍过那一波疼痛,面不改色道:“不用,手滑罢了,东西没碎。”

张辟便不再出声了。

她记得有多清楚,回忆就有多痛苦。

常意平日刻意封存这些记忆,此时又一分不剩地挖出来,脑子里不啻于受凌迟之苦。

可她只是脊背挺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常步箐、常笑莺和常熙回这三个人是何时搅合到了一起,又如何搅合到了一起?

这个把他们三人串联的点是什么?

这个点,就是她自己。

祥免二年,三月廿六日,她坠井的那天,就是他们三个人转变的时间。

她的坠井而“死”,让他们三人变成了“同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