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见赢得很彻底。
这是无法做伪的事,容见的身份在太后和几位重臣面前也得到了证明。
没有人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连容见身边最亲近的臣子,都没有提前得知消息,只有灵颂在容见让他拿男子冕服时就已经猜出了个大概。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之前的一切异常。
长公主一夕之间变为皇子,连戏文本子都不会写这样的故事,从来只有女驸马,而没有男公主。但这件事就是这样发生了。先去的容宁公主将孩子的真实性别隐瞒下来,却也保住了容见的性命。
但是在此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长公主也不是没有机会说出真相,但是都没有说。
容见轻描淡写地解释:“那是母亲临去前的遗训,本宫不好违抗。所以才等到了今日,正好祭告天地祖先。”
在场之人诺诺不语,不敢再问下去。
祭祀结束后,容见没让人走,点了十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留下来,寻了个屋子议事。
这样的地方,屋子里略显得破败。十几个心腹重臣待在里头,一时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无论如何,他们都已经赢了,连明野那边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甚至有人提出,若是大将军打完仗,发现长公主成了皇子,原来所有人都默认的婚事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反了都是不一定。
崔桂在一旁听着,没让他们继续胡乱猜测下去。
待过了一会儿,容见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他穿得单薄,指节冻得很红。屋子里乱哄哄的,他一进来,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了。
容见生得很好看,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搭在肩膀上,半垂着眼,睫毛落下的影子落在下眼睑处,在黑夜的烛火下看起来安静惝恍。
那样惊心动魄的大事,似乎也不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容见走到主位,没有坐下,转过身,慢条斯理道:“今日急召各位,为的是大将军一事。”
今日过后,容见的真实身份便昭告天下了。那些迟疑的人,想要等待最后结果的人,不会再犹豫下去。但世族却不可能束手就擒。他们破釜沉舟,是要搏个鱼死网破的,知道消息后只会加快北疆的布局,想要杀死明野,以求一线生机。
容见的决策,以及手下之人的动作,要比世族更快才行。
世族在地方上的势力根深蒂固,容见纵有禁军和锦衣卫,命令传下去,也不能保证一定不出差错。
他想了一会儿,冻僵的手指微微曲起,扣在桌案上:“去找个人,上京城里周照清,让他来见本宫。”
按照明野上次在不老斋中的意思,周照清在万来商会中应当很有话语权,如果他在,就能调动万来商会里的人脉渠道,更多一层保险。
其实在祭典上做的事,容见都不太记得清了。但是之后忙碌的诸多事宜,每一件都是为了让明野能够平安归来,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至于太后的事,容见让人把慈宁殿的门锁了,殿内所有的侍从全部拿下,让大理寺的人来审问太后与世族的勾结情况,再按罪论处,但容见实在太忙,没空亲自过问这些。
与明野相比,这些都是小事。
内务府正在加紧制作容见的常服,还有将来要用到的冕服。
挑样式的时候,容见顺便叫内务府也做了两件嫁衣,也没人敢问,他这时候要做嫁衣是什么意思,看起来也不像是要选妃,裙子的尺寸还是用自己的。
在这些复杂琐碎的事务中,容见终于收到消息,说是大将军大胜,羴然人退回草原,明野将不日回京。
已经是春天了。
容见松了口气,随即大病了一场,病中无聊,才有空和竹泉
说话。
两人在花厅的床边下棋,竹泉认真地问:“殿下会后悔吗?”
容见随意地端起一杯温热的新酒,饮了一口:“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或者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我不会后悔。”
早春时分,满树桃花飘飘摇摇,大多落在容见的白袍上,也有一枚落在了酒杯里。春风吹起容见的长发,他的脸颊沾着点淡粉,将温酒一饮而尽,嘴唇间衔着那枚桃花瓣。
容见表现得很坦然,没有将他所做的事当成所谓的牺牲和奉献,就像是春日里桃花的盛放和坠落,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说:“我没有办法忍受有任何失去他的可能。”
*
而在春天还未来临的北疆,明野身上的盔甲沾着血与泥,从战马上下来,坐在一边烘火。
一旁有人叫他:“大将军。”
明野偏过头,看到亲卫露出很难形容的神情,欲言又止,犹豫了很久。
他问:“怎么了?”
不是战况上的不妥,还能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