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师父,这是你自己划的?”
颜钺冷淡一笑:“是我罪有应得,本就该惩罚,只不过我师长去世太早,无人有资格罚我,只能自罚。”
云缓五味杂陈。
麒朝对师徒伦理十分看重,倘若师父和徒弟之间发生了什么关系,绝对不会像话本上讲的那般宽容,这在世人眼中等同乱--伦。
颜钺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语气更冷淡了几分:“我也知道我这个师父并不合格,将自己的弟子引上邪门歪道。小公子出身名门世家,接受的教导清正,看不惯这些再正常不过。”
云缓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走神让颜钺误解了。
这些年颜钺或许都在自责之中,对外人的看法十分敏感。
云缓解释道:“不是这样。”
颜钺眸子眯了起来:“哦?那是怎样?”
云缓道:“颜师父,互相喜欢的人情不自禁很正常,这并不是不检点。你和吴道长分开了很多年,这些年里你们不是师徒,却彼此挂念着对方,没有喜欢上其他人,足以见得你们真心。这样的感情或许不会被所有人接受,但感情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该在意别人的目光。”
颜钺勾了勾唇,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些许血色。
他和吴回仪的事情,通天岛上的师兄师叔师伯全都知道了。
一部分人表面上让他宽心,说这一切并非他的错误,私下里却说他这个师父口口无耻引诱徒弟。
另一部分人见门派规定里没有惩戒师徒发生关系的条例,便想自创门规废掉颜钺。
当初若不断绝师徒关系打伤吴回仪,吴回仪绝对活不下去。
或许在吴回仪的眼中,那些师叔师祖都是很和蔼可亲的人。
只有颜钛清楚他们的感情有多见不得天光,那些表面上宽容大度的人,私下里有多鄙夷这段关系。
就连颜钺自己都鄙夷自己。
他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冠冕堂皇的人,也见过许多正人君子。
云缓说出的这番话是最特别的。而且,云缓正是因为这样想,才会这样说,不是为了缓解尴尬说些场面话。
热水沸腾,袅袅白烟升了上来,一股藕粉蜂蜜的香气在厨房里弥漫。
颜钺道:“是你年龄太小,太过天真,才会这样想,等过两年,所有看法又会不同。”
云缓摇摇头:“我从前有什么样的想法,现在还是同样的想法,这些不会改变。颜师父,旁人议论并不重要,倘若你真的介意,以后可以在外面隐瞒你们的事徒关系,或者私下里再有亲密的举动,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很多,自残是最不值得的行为。"
颜钺看云缓认认真真宽慰他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明白当今皇帝为什么痴迷于他。
这些道理颜钺全都明白,他并没有云缓想象的那么脆弱。
这么多年来,他只是想听别人讲出来,借别人的口安慰自己。
“不是自残。”颜钺漫不经心的一笑,“为了卸掉掌门之位,从通天岛离开,他们要挑断我的手筋脚筋,废掉一身功力。后来我的朋友帮我续上,续筋之时留下了伤疤。”
云缓眸中闪过些许不忍。
只是想象,他便能想到有多疼痛。
而颜钺是亲身经历过。
颜钺原本是一头墨发,他们这派的弟子不会变老,发色很难改变,续筋的过程痛不欲生,这才白了头发。
窗外闪过一道黑影,颜钺背对着窗户,完全没有留意,云缓眼尖看到了。
藕粉糕已经蒸好了,云缓放凉切好,一块一块摆放在了盘中,他在表面上淋了一层蜂蜜。
颜钺不喜欢蜂蜜,他喜欢咸口的点心,略微想了一下,他在表面上撒了一层椒盐粉,又撒了一层蒜蓉葱花,最后滴了点酱油。
云缓:"…"
希望吴道长吃得开心。
这样一盘又甜又麻又咸的点心,一般人真消受不来。
他端着自己的盘子想要带给连锋品尝,颜钺突然叫住了他:”云缓。”
平日里几乎没有人喊云缓的名字,蓦然听到,云缓有些惊诧:“嗯?”
颜钺从自己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了一颗很大的珠子:“这个送给你,你装在香囊里随身携带。”
这颗珠子莹润光洁,云缓以为这是一颗大珍珠,从颜钺手中接了过来。
“它是我们门派里代代相传的定魂丹,只有掌门才能拥有。”颜钺道,“它对我没有任何用处,只是看着好看,对你大概有用。好好保管,不要把它弄丢,世上仅存这一颗了。”
云缓就知道,颜钺这样的美人师父都是外冷内热,心肠和长相一样好。
他好好放在了香囊里:“谢谢颜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