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莫离去之前,把门外的小队重新喊了进来,嘱咐他们和冬兵一起看守温德尔,千万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而他自己则沉着脸出门,走之前还不忘拔掉显示屏的导线、又愤愤地关掉房间门里所有的监控,好像这样就能对佐拉有所报复似的。
泽莫一离开,小队的人顿时松懈。
他们扫了一眼结实的、足有两块砖头那么厚的玻璃,又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温德尔——他坐在隔离舱里,就像是一朵盛开在玻璃罩里的玫瑰花,美丽、娇贵,脆弱、可怜。就算枝条上带着几根无伤大雅的尖刺,也无法造成多大威胁,只会让人更想攀折凌|辱。
于是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开始找乐子打发时间门。温德尔不能有闪失,几个人只好拿房间门里最后的活物取乐。他们不怀好意地围在冬兵身边,而被泽莫洗脑后的冬兵无比温顺,绿色的眼睛空洞而迷茫,如同一只迷路的猫,他们侮辱性极强地拍打着冬兵的脸颊,而冬兵垂着手,任由他们逗弄而毫无反应。
趁着无人注意,温德尔发动了【目睹】。虽然佐拉言下之意是派人拦截了泽莫伤害布鲁斯的命令,但温德尔实在担心……
卡牌启动的一瞬间门,温德尔头和脚被迫向后弯去,而后腰处却被一股巨力向前冲击,整个身体被三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操控,整个人如同一根被迫弯折的树枝。海潮般席卷而来的强烈痛感全面吞噬了他的知觉,耳朵里响彻着恐怖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温德尔在剧痛中沉浮,突然意识到,那是他脊椎骨头缓慢错位的声音,下一秒,伴随着“咔嚓”的清脆断裂声,剧痛从背部炸裂。
温德尔眼前一黑,他毫不怀疑自己晕了过去。但昏迷并没有减轻疼痛,下一秒,四肢各处的肌肉和骨骼又开始扭曲,仿佛有看不见的炸弹、刀枪同时施加伤害,肌腱筋肉被看不见的手慢条斯理地撕扯,而温德尔如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
子弹洞穿□□的苦痛在肩膀上蔓延,就在温德尔觉得自己即将死去的前一秒,主系统的声音不容置喙地唤醒他模糊的意识:
“治愈已完成,扣除积分5000,剩余积分37600。”
疼痛瞬间门停止。
唯有脱臼的左手依旧耷拉在自己的身侧,如同余韵般,偶尔麻木地一痛。
他们……究竟对布鲁斯做了什么?!
布鲁斯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温德尔仰躺在玻璃地板上喘气,他的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额角的冷汗顺着他的眉骨缓缓滑落,沾染着水光的瞳孔涣散得难以聚起焦点,只有蜂巢般的大块光斑在眼前散乱晃动。
都怪你!
意识浑浊间门,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冷静地发怒。声音尖酸刻薄甚至有些凄厉,充满怨恨。
都怪你!
布鲁斯受伤,这都怪你!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却要因为你的错误而遭受这些折磨。
痛苦吗?你强化了基因还痛得想死,那布鲁斯呢?他只会比你痛上千倍、百倍!
而这些,都、怪、你!
尖锐的指责令温德尔呼吸一滞,他猛地抬头,胸膛里发出混浊的窒息声响,他撑着玻璃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温德尔自虐般逼迫自己仰起脸,恰好对上隔离舱前几个特工惊恐的眼神。他们的嘴开开合合,温德尔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怎么了?他是有什么病吗?”
“会不会是泽莫大人刚才虐待他了?这下怎么办?喊不喊人?”
“喊什么!若是泄露消息惊动了噩梦,我们谁也别想活!”
“但他看上去快死了!死在这里我们也担不起责任!”
“他不是站起来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打断这群人争执。特工们骤然缄口,齐齐转头望向隔离舱内的温德尔。
玫瑰的暗影笼罩在玻璃墙前的特工身上。
温德尔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鬼魅一般地贴在玻璃上冷冷俯视这群特工。黑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的额前,半遮半掩一双阴郁的蓝眼睛,配上他面无表情的精致脸蛋,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海妖。
他俯视着他们。
而杀人如麻、刀尖舔血的他们为之感到恐惧。
特工们找不到这种奇怪恐惧的原因。
隔离舱的玻璃仍旧厚得像两块砖,没有一丝裂缝。
若是仔细看,里面的玫瑰花除了浑身湿漉漉,外表也依旧精美无害。
他们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可就是不对劲!
他们彼此对视,皆从队友的脸上看到同样的愕然,以及那闪动在眼眸深处的、如风中残烛般的恐惧。
短暂的沉默后,总算有人艰难地牵起嘴角,尬笑几声打破沉默。他干巴巴的声音夹杂着迫不及待:“我们还是在远处看着他吧。泽莫大人不会喜欢我们靠他这么近的。”
“对、对、对。”
所有人如梦初醒,纷纷后退。只是这次他们再也没有心情逗弄冬兵,而是选择在房间门的角落围成一团,低声商量着什么,时不时抬头觑一眼温德尔的脸色。
冬兵依旧垂手站在远处,就在隔离舱的正对面。像是一尊雕塑般,沉默地履行泽莫的命令,一动不动地监视温德尔。
隔着厚厚的玻璃,两双眼睛彼此相对。
温德尔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