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夏这次抱起人,往她这边走。
陆知夏单手开门,将沈晚清放到床上,扯过被子把人盖上。
动作很小心,像是怕吵醒谁,连出去时都是小心翼翼的。
回到房间,陆知夏垂着眼,直接爬进被窝,连头也盖住。
沈晚清第二天在床上醒来,言芳华看她疑惑的表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陆知夏也起了个大早,沈晚清问得认真:“是你把我抱回来的吗?”
陆知夏眼睛也没抬,淡声道:“不是。”
沈晚清挠了挠下巴,颇为认真地说:“难不成我真梦游。”
有人的脸差点埋进粥碗里,言芳华瞥见沈晚清脸上浅浅的笑,只叹她闺女碰上道行深的人,收服大概是早晚的事,她也偷偷松口气。
沈晚清替沈廷筠重新买了墓地,她没打算让父亲进沈家的墓园。
沈家是个大家族,想进墓园有些规定,不少人生前就表示死后都想进去,仿佛那是一种荣誉的象征。
袁望舒没进沈家墓园,沈晚清抱着那一小盒骨灰,载着四叔往荔枝墓园走去。
这是一家后起来的墓园,远离市中心,选在依山傍水的地方,也是不少有钱人的候选。
沈廷予路上表达出他的担心,怕父亲未来知道。
沈语堂的性格,他们都太了解,那是为了沽名钓誉可以付出一切的人。
挖坟这种事听起来不靠谱,但袁望舒和沈廷筠接连出事都葬在外面,沈语堂若是知道……
“他倒是想挖坟,可惜没机会。”沈晚清闳着眼,手臂上带着白布条,兄前戴着白花。
陆知夏坐在副驾驶,沈晚清和沈廷予以及言芳华坐在后排。
“我倒是听廷筠闲聊时说过,他不想进墓园,直接洒到大自然就行。”言芳华和沈晚清说过,沈晚清还是希望他能有个归处,她生甚至想过和生母葬在一起,但最后一想到父亲的二婚和三婚,她作罢了,“恩,在那边给他选了一棵松树,洒在树根下面。”
沈廷予这才明白她刚才话里的意思,一行人抵达荔枝墓园,沈晚清身边的四个保镖守在不远处。
沈晚清走在头里,言芳华和沈廷予跟在后面,陆知夏后面是那群朋友,大家一起来送行。
一棵翠绿的松柏树,两米多高,树前立着一块石头,上面写着沈廷筠的名字,以及他的出生和死亡日期。
沈晚清双膝跪地,将骨灰慢慢扬洒到松树的根部。
短暂的一生,就此落幕。
尘归尘,土归土。
陈楚寒带着一帮小的,依次告别。
陆知夏站在石头前,单膝跪地,而后另一只膝盖也跪地。
她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没有太多悲伤,起身时直接往后走去等着。
石头前剩下言芳华和沈晚清,言芳华刚要上前,沈晚清上前一步:“我先来告别,可以吗?”
言芳华退到一旁,沈晚清双膝跪下,抬手拂去落在石头上的杂草。
沈晚清依稀记得,上次告别,她说等下次回来让沈廷筠直接住家里,沈廷筠跟她说对不起,说我爱你……谁也没能料到,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他们是父女,相处时间却极少。
感情再淡,但血浓于水,这一刻,沈晚清还是潸然泪下。
沈晚清和父亲和解,说出埋藏在心底的话。
她曾经恨沈廷筠,恨他不能保护母亲,恨他不在自己身边。
沈晚清恨了很多年,直到她决定花完钱就死的时候,她才放下心底的执念。
毕竟人一旦开始面对死亡,什么都不再重要。
沈廷筠用他笨拙的方式表达父爱,会给她发照片,寄卡照片,还会寄来漂亮的邮票……以往沈晚清恨他,只觉得所有的东西都碍眼,她统统放到盒子里,甚至不曾看过那些信封里都放了些什么。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你走了,就了无牵挂地走吧。”沈晚清说得冷漠又绝情,“你活着没能保护我,死了也不用庇护我,我也不想再来祭奠你,让这棵树陪你吧,你要还想看看这世界,就滋养松树,让它活得长长久久。”
沈晚清抹去眼角的泪,低头起身走向那群人,她最后站在陆知夏旁边。
陆知夏双手背在身后,余光瞟到沈晚清眼角的泪,她略微蹙眉别过头不再看,眼不见心不烦。
可别过头,陆知夏眉头皱得更紧,她干脆微微仰起头看天。
言芳华最后和沈廷筠道别,她让他放心,她会照顾好沈晚清。
她也跟他道歉,或许是这桩倒霉的婚姻,夺去了他的命。
“你别听晚清那么说,她那是气话。”言芳华叹声道:“不怪晚清恨你,你作为父亲,确实不称职,但是我知道你也尽力了,至少你上次跟她道歉,跟她说爱她,也算是让她知道你的心意了。”
言芳华的泪水落在石头上,转瞬变凉,寒风如刀子,割在脸上。
其他人张罗先去车上,陆知夏没动,沈晚清也没动。
陈楚寒捅咕其他人,意思是先走。
原地就剩她们两个,沈晚清泪汪汪抬起头,风吹乱她的发丝,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
陆知夏的目光撞上,就没办法再移开,沈晚清往她跟前凑,站在她前面,仰起头说:“我冷。”
她总是可怜巴巴的,不藏不掖,完全赤诚地展现给自己,陆知夏醇角动了动,深奚口气说:“那你上车。”
“我想等言教授。”
“……”
她肯定是真冷,身体在发抖,抖得陆知夏都要一起抖了。
陆知夏正打算回车上拿衣服,沈晚清却突然抓着她的衣摆,亮亮的眸子都是她,奚奚鼻子说:“我可以靠着你取暖吗?”
陆知夏没做声,像是在默许。
哪知道下一秒,沈晚清的动作,让她想原地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