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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子濯看不见,可身处紫晶项链里的鬼魂和荼罗却将那漂浮于半空中的老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瞧着年纪已颇大,一脸饱经风霜的模样。头发花白,穿着一件干农活时的破旧工装。上面还打了补丁。
见女子争吵,他很焦急地扑了过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徒劳地从他们身体中穿过。
“嗬…嗬……”他紫青色的嘴唇上下翕动着,整个人像吹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变得沮丧。
与此同时,病房内的呼吸机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
不知是谁吼了句“别吵了!老人快不行了”,外面的子女和亲戚又大呼小叫,痛哭着乌泱泱全围了进来。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大孝子。
胥正豪嘀咕:“假惺惺。”
荼罗对此不置可否。兴许在它看来,人类本就是一种邪恶伴生的生物。
胥正豪又道:“哥,你觉得司老板有听到那名老人说的话吗?”
荼罗:“听到就听到了。”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
可正常人听到这种诡异的灵异之语,一般都会惊恐不已,甚至怀疑人生吧。
这让胥正豪不禁感到一丝疑惑。
他有时觉得荼罗很在乎司子濯,可有时候,又觉得对方似乎没那么在乎、关心。
不冷不热的曼陀罗花就像一缕风,令人捉摸不透。
另一边。
司子濯很想回去再仔细听一听,但此时司小夏急着离开,他也只能跟着她一路搭电梯走到地下停车场。
大概是也听到了刚才三姐弟的争吵有些触景生情,司小夏感慨说:“你记得吗?当初大舅妈和小舅妈也是在病房外面争着想要收养我们。”
司子濯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嗯,我记得。”
那时他在念小学,司小夏也刚升入初中。女孩子懂事比较早,她一下课就赶到病房外面,得知噩耗,忍不住失声痛哭。因为那场车祸,司子濯失去了双眼,他们失去了父母,从此只能相依为命。
但跟普通的孤儿比起来,幸运的是父母给他们留下了大笔遗产。
司爸爸从事丧葬行业,司妈妈在菜市场开店卖海鲜,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其实攒下了好几百万的存款,和一间市中心的宽敞学区房。再加上撞了他们的是一个富二代,愿意出巨额赔款。这件事被亲戚知道以后,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就算现在养孩子费钱,那么大一笔款子……着实也很诱人。
只是养小孩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最后角逐出场的,是与司家姐弟血缘关系最亲近的大舅舅和小舅舅两家。他们自己也有小孩,比较有照顾孩子的各方面经验。
他们两家在争抚养权,其他亲戚也只能退让。
两人那时都是小孩子,不明白被收养的意思。听到病房外的亲戚为争相让自己去他们家而吵得面红耳赤,反而还很感动。等最后真正去了大舅母家,才知道什么叫做社会的毒打。
不过那都已经过去了。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司小夏也很少提及这些事。
怕司子濯难过,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怪我,不说了。”
“没事。”司子濯顿了一下,问道:“姐,你下周还会来这家医院吗?”
司小夏:“应该吧,到时候林立轩手术还没动完。怎么了?”
司子濯想了想,说:“那下次你能陪我去挂一下精神科吗?我感觉我最近又开始幻听了。”
司小夏一听很紧张,“什么时候?严不严重?”
司子濯:“还好,就最近几天开始的。”
“以前你都有在吃药的,是不是停药太久了?”
这时走到了车子边上。司小夏为他拉开车门,看着他坐进去才说:“这家医院技术不行,我有个朋友认识S市第七精神卫生院一名很有名的医师,我提前帮你预约,下周带你去。”
司子濯摸索着系好副驾安全带,手搭在膝盖上,坐姿很乖巧:“好。”
过了一会,他左手摸到脖颈上,指腹细细摩挲着那紫色的吊坠。再凑近到鼻间,感到脑海里都充盈着馥郁芬芳的曼陀罗花香。
就好像对方就陪伴在他身边一样。
司小夏余光扫到那亮晶晶的东西,顺口道:“你这项链挺好看的,哪儿买的?”
司子濯说:“朋友送的。”
像是因此想起什么,司小夏开着车,边问:“你跟那个男生发展怎么样了,最近有出去约会吗?”
司子濯低声说:“我们在一起了。”
“什么?”司小夏猛踩刹车,差点撞到前面栏杆上。她干脆在路边停了下来,一手抚额,一手去包里摸香烟:“等等……让我缓缓。”
司子濯有点忐忑,“你接受不了?”
“不是。”司小夏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旋即笑了起来:“我只是为你感到高兴。”
刚才得知单身二十多年的弟弟谈恋爱了,确实让她猝不及防感到震惊。
司子濯闻言也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很喜欢陀正豪。所以希望他们的恋情得到姐姐认同。
司小夏很快八卦道:“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司子濯含糊道:“就,前两天。”
司小夏:“下次把人带回家呗,我请你们吃饭。”
司子濯:“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好像太快了。”
“确实确实。”司小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我冒昧了,等下别吓到人家小伙子。”
藏在项链中的胥正豪格外吃惊,看了看司子濯,又看了看荼罗,嘴巴张得老大,问出了一句相同的话:“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荼罗:“人不是说了么,两天前。”
胥正豪满脸问号:“我怎么不知道?!”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惊天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