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斩石牵着骏马,看着眼前的儿L子,板着脸,感慨万千。
父子关系僵硬了一辈子,如今虽然已经缓和,但任谁也说不出什么肉麻话。
最后,萧斩石用力拍了拍萧寻初的肩膀,道:“你们兄弟小的时候,我一边拼了命地阻止你哥习武,一边拼了命地阻止你学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机关玩意,想把你们都赶去读书做官,改变武将的处境。
“只没想到,你们一个都没按我规划的道路来,却一个赛一个的有出息。
“为父……确实还是差了点远见。”
萧寻初笑着道:“你一把年纪了嘛,想法僵化很正常。”
萧斩石抬手,作势要抽儿L子。
萧寻初躲闪飞快,瞬间就避开了手,就算萧斩石真打,多半也打不着。
萧斩石见状摇摇头,叹了口气,居然没有否认萧寻初的话。
接着,他又看向谢知秋,情真意切地道:“多谢你,谢姑娘。”
谢知秋安静地站着送别,见萧斩石与她说话,便颔首道:“萧将军言重。朝中刚有变故,百废待兴,局势未必安稳,今后说不定是我有许多要依赖萧将军的地方。”
“放心。”
说到这里,萧斩石有些骄傲地挺起背。
“萧家军是保卫山河的军队,危难之事,听凭调遣。”
谢知秋回以一笑。
萧斩石又想到什么,顿了顿,有些语重心长地道:“还有,我这个儿L子,就劳你多担待了。”
谢知秋一凝,回头去看萧寻初。
萧寻初和谢知秋私下里很亲密,但被人这样直白打趣却不习惯,他便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不远处的姜凌本是想过来说几句的,但难得父子之间愿意说几句真心话,她便没有过来。
此刻,她见谢知秋与萧寻初两人虽未言,但眼神间的交流却心有灵犀,已然安心一大半。
“娘,父亲和二弟怎么说了这么久,是不是……”
萧寻光却对父亲的牛脾气不大有信心,他本在理马,见那两人聊得有些久了,便皱起眉头,打算去看看情况。
谁知下一刻,便被母亲一把拽住。
姜凌一指远处,示意没事。
萧寻光愣愣地看过去,倒对上了谢知秋那双清澈的眼眸。
谢知秋注意到了在旁边的将领与萧寻光,对他们友好地笑了下。
萧寻光一顿,亦颔首致意。
接着,他便听到母亲在旁边念叨:“哎呀,小羊现在笑得多了,真可爱啊。现在就开始有点期待以后回梁城汇报军务了……或者等她什么时候空,将她叫到雍州来玩吧,反正知秋现在对北地也很熟了。”
*
却说赵泽那边,他过去好歹是皇帝,祖祖辈辈掌控的权力,在他这一代被大臣夺去,他起先还是觉得蛮丢脸的,整日蛰居后宫不出,不愿意见人。
但是只过了几个月,他就逐渐体会到了当甩手掌柜的好处。
赵泽本来就不是什么当皇帝的好材料,其实打从一开始,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轻松一世的闲散王爷,要不是他兄长忽然暴毙,也轮不到他接手这麻烦事。
休息了几个月以后,赵泽终于回想起了自己的初心,开始觉得这种不愁吃穿又不用工作、不用整天听大臣在耳边念的日子蛮好的,不如说这才是他真正想过的生活。
于是在朝纲日益稳定的情况下,对赵泽的限制也宽松起来,赵泽又开始游山玩水、微服私访。
赵泽这个人爱玩爱热闹,见人人都参加新科举,他某一年突发奇想,也表示要参加。
这可将那一年的考官愁白了头。
赵泽参加的是明经科,要是给他名次吧,不公正;要是不给他名次吧,就算没实权了好歹也是皇帝,感觉皇帝素质太低,说出去对方国的威望有影响。除此之外,谢知秋是怎么想的,也要考虑在内。
考官辗转反侧数夜,最终捏着鼻子在三甲进士里加了个名额,勉强将赵泽塞进了三甲进士里,赐同进士及第出身。
这可将赵泽高兴坏了,从此对自己的文采大为自信,养成了闲着没事干就到处题诗的恶习,从此方国境内很多风水宝地都留下了题材为“皇帝到此一游”的赵泽亲笔烂诗。
由于这种日子过得太舒服,在赵泽身上也发生了很多奇事。
相传,有一年赵泽游于梁城郊外,被居心叵测的外邦奸细所擒。
这些年方国与辛国两国前所未有的和平,成了真正的姐妹之邦,这边局势的稳定,使得辛国将铁骑转向了周边其他小国,一部分国家深受其困,想要重新破坏方国稳定、挑拨方国与辛国的关系。
外邦奸细本欲说动赵泽以皇帝之名起兵夺回政权,以达成分裂方国、破坏方国稳定的目的,最好建立一个听命于自己的伪朝。
谁知赵泽一听竟然有人要让他重新回去夺权,吓得转头就跳窗逃跑,边跑还边喊:“我日子过得好好的,回去干那个鬼差事做什么?你们没病吧?”
此事遂告终,再也没有人试图鼓捣赵泽。
赵泽与谢知秋的关系,在最初几年极为冰冷,但随着赵泽逐渐接受现实,两边又缓和起来,两人偶尔也能像普通朋友时那样聊聊天下下棋,甚至将这种君臣关系当作笑料来调侃。
不过,有一回赵泽又开类似“朕的江山在你手上”的玩笑时,谢知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她说:“上古之世,本无君王,直到夏禹传子,才开了‘家天下’的先河。
“皇上或许认为,自己失去了天下。
“但在我看来,天下本非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而今,我不过是将一人之天下,复归天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