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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
谢卿辞轻声道。
也是在他这句提醒后, 清萤方才找回呼吸,要不然她怀疑自己真能被活活憋死。
她急促地呼吸了两下,却感觉自己温热的吐息就氤氲在谢卿辞与她之间, 格外明显——
怎么还在亲呢!?
不过师兄亲的动作还算轻柔克制,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单纯的贴贴, 这相当程度地安抚了她,
不然她说不定会一把将谢卿辞推开。
此时, 清萤默默地再度屏住呼吸, 不是觉得忍不住,坚决不肯泄露一丝一毫的气息。
她闭上眼睛,安静感受唇瓣相贴的柔软温度。
“不要怕。”谢卿辞轻柔道,“很可爱。”
说这句话时,他是贴着清萤的唇角说的,听起来有些朦胧模糊。
“哪里可爱了?”清萤嘀咕。
“很温暖。”
清萤猜他指的是她的呼吸。
她的姿态终于放松了些, 能够小小的呼吸。
良久,两人方才分开,谁都没有说话, 唇角的笑容却都没有消退, 静谧温馨的氛围静静在庭院中流淌。
片刻后, 谢卿辞问道:“碰触的感觉如何?”
她小声道:“好像感觉到了。”
师兄亲她的时候, 她感觉心尖都在发颤,那种感觉并不痛苦,或许是……
“是什么?”她问,“是心颤?”
谢卿辞思索后回答:“应该是心动。”
他有些好奇:“具体是什么样的?”
“嗯……我的心脏在你手中跳动。”清萤说完, 目光犀利起来, “你没有对我心动过么?”
谢卿辞微妙地沉默。
清萤:“你都没对我心动过?那你怎么喜欢我?”
“我觉得, 我对你应该是爱。”谢卿辞纠正。
清萤严肃道:“还没有经历喜欢,不能快进到爱,爱很神圣的。”
所以她总说喜欢,对爱这个词的使用非常克制。
清萤说:“哦,我知道序言还能补充什么了。我们还得规范一下恋爱术语呢。”
“比如?”
“比如喜欢是什么标准,爱是什么标准。”清萤说道,“如果爱被滥用,它就不珍贵了。”
“滥用?”
在这个观点上,谢卿辞与她观点并不相同。
“爱就是爱,有何吝啬之说?”他反问,“爱无非生死相许、生死与共,你我不是如此么?”
清萤语塞。
也是哦,她与师兄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几条命都豁出去了。
她坚持:“不一样。”
谢卿辞露出无奈又纵容的笑。
她道:“爱这个词有灵力的,我觉得和符箓差不多。”
“嗯?”
“你坐好,态度严肃些。”
谢卿辞不解,却还是依言坐好,表情严肃端正起来。
清萤也摒弃杂念。
两人的气氛渐渐安谧下来。
清萤专注望着谢卿辞的面庞,心中渐渐生出如春风般的柔情来。
她轻声道:“我爱你。”
闻言,剑修神色微怔,脸上潭水般的淡漠自持,瞬时泛起涟漪。
他动容了。
清萤捕捉到这点,立刻问:“你听见了吧?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被触动?”
“……嗯。”
“那你再听——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清萤问,“现在还触动么?”
谢卿辞:“……你这不可混作一谈。”
“但能稍微近似的传达我的想法。”清萤总结道。
谢卿辞虚心求教:“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使用爱?或者你对我还有什么标准要求,可以一并在序言上写出。”
清萤顿时警惕:“然后你准备在一天内把他们全部完成是吧?”
谢卿辞:“如果可以,那倒也不是不行。”
“当然不可以!”清萤严谨道,“你刚才都不承认对我心动——那很喜欢都称不上,怎么可以算爱?”
小姑娘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咱们同生共死的经历,培养出咱们的亲人情谊。但情侣这方面,还处于修炼状态。”
谢卿辞:“所以?”
“取消你使用【喜欢】词语的资格。”清萤严肃作出审判,“直到你感受到对我的心动为止。”
剑修表情有些失望。
但在努力这方面,他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于是他立刻振作起来:“心动的标准是?”
“刚才我讲过了呀,就好像我的心脏在你掌中。”
清萤回忆自己的感受,仔细讲给谢卿辞听。比如什么心脏紧缩啦,比如什么他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会触碰她的内心啦。
谢卿辞表情严肃,以灵感握住毛笔,认真记下诸多要点。
清萤凑过去看了一眼。
【心动捕捉要诀】
【一、心脏紧缩】
【二、心脏被她握在手中,随意拿捏】
【三、不能因心脏有损死亡】
【……】
清萤看着这些要诀,心中无端生出一种不妙猜测。
“你准备怎么努力?”
谢卿辞稍作沉吟:“将心脏剖开,由你掌握,如何?”
清萤:……
这件事绝对不行!
但以师兄的性情,他多半真的想体验一下她所描述的情况——但那是她非常主观的感受,怎么可能人人一样。
于是她取过笔,在谢卿辞字迹清隽的笔记下,工工整整地添加新一行要点。
【六、不能以任何伤害自身的方式体现喜欢。】
写完这一句,清萤大声诵读给谢卿辞。
“听明白了么?”
谢卿辞颔首。
“不过我的序言也知道要加上一句什么了。”
清萤接着拿来自己的序言,工工整整的继续书写。
她首先写谢卿辞的那句“这就是爱情降临时的预兆”。
接着,清萤补充自己的新观点。
“但是,爱情绝不建立在伤害自己或他人的基础上。”
清萤一边写一边念给谢卿辞听:“希望我们在这段感情里,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写完,她有些惋惜,叹气道:“这句话收尾,没有你的表述有文采。”
谢卿辞微笑:“我很喜欢这句话。”
“真的么?”
“很温暖。”
清萤决定相信这句话,她露出美滋滋的笑容。
“那来签字。”
她工工整整地签下清萤二字。
在她后面,谢卿辞以遒劲挺秀的字迹,写下谢卿辞三字。
清萤满意地端详这副作品。
“我可以和其他人分享么?采采有时候和我聊天会说这些。”清萤自信满满道,“给她看看爱情潮流最前端的作品。”
全修真界,绝对没有比他们更时尚,更严谨的情侣。
谢卿辞道:“你要是喜欢,自然可以。”
他正在认真揣摩“心动要诀”,不太在意小姑娘的骄傲心理。
他不介意就行。
第二天,清萤立即将这副大作分享给小姐妹。
*
忙完早上的行政事务,两个小姑娘坐在河边的石头上聊天。
采采对他们的恋爱序言十分推崇。
“这简直是……是檄文!”采采掷地有声,“我见过那种大官写的讨贼檄文,没你们这么惊心动魄!”
清萤觉得,可能是因为文豪写的过于文绉绉,采采年纪小看不懂。
但自己作品这么被人夸,她也很骄傲。
“你以后也可以写。”她鼓励采采,“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构思嘛。”
采采抿唇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她觉得什么事情都学着清萤姐姐来,人家说不介意,但还是不太合适。
清萤倒不小心眼,兴致勃勃地给采采出主意:“而且你和苏木可以有更别致的制作方式呢。”
采采来了兴趣:“什么?”
“比如你们可以用神木的叶子书写嘛,或者叫他给你开朵花,结个果什么的。”
不过书上说,神农木似乎不开花结果。
而不太靠谱的生物学知识告诉她,果子似乎是植物的孩子。
……苏木可以生孩子?!
清萤被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的想法震惊了,一时失语。
采采没注意清萤瞳孔地震,还沉浸在这个创意点子上:“那感觉很好诶,说不定还有辟邪之类的效果,等神木大人复苏,我和他商量商量。”
聊完这个,采采说道:“不过今天谢仙君没有外出除魔,也没有闭关修行呢。”
清萤惊讶:“你看到他啦?”
她早上没在外面,而是在一户人家里,教授那对夫妇如何照料发热患儿。
“是啊,今天一早上谢仙君都在……”采采皱眉,终于想到合适的措辞,“都在走访民生。”
“走访民生?”
“就是问些类似你之前的问题,感情生活,情感触动瞬间。”
清萤皱眉:“那岂不是很耽误人家自己的事?”
她对师兄还是比较了解的。
师兄为人冷淡清高,不太清楚普通人的生活。让别人陪他一上午,肯定会让百姓困扰。
“原本是这样,我还犹豫怎么提醒谢仙君呢。”采采笑眯眯道,“不过一个小弟弟提到了你之前的行为,谢仙君便也帮百姓做完事情再提问。”
听到这句,清萤方才放心。
采采好奇:“谢仙君问那些问题干什么?”
不像清萤的问题指向性很明显,谢卿辞的问题让人难以寻到踪迹,不知他是在思考哲学还是研究人性。
“他想赶紧对我心动。”
采采疑惑:“啊?”
清萤解释:“他不知道心动感觉是什么样——但我对他都心动好多次了,所以我说,等他感受到什么时候心动了,再……再说。”
她没有将自己的小惩罚讲出来。
这种情侣间的小情.趣,还是为师兄保密吧。
采采再度露出被潮流震撼的表情。
“不愧、不愧是清萤姐姐……你是不是月老信女啊?”
“我不信这个。”
清萤五指展开再握拳:“师兄是我自己泡到手的。”
采采默默比大拇指。
清萤问采采:“所以你觉得心动是什么?”
十四岁的小丫头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
“好吧,不用说了。”
她和苏木肯定都没亲过——要是亲过,那苏木少说有点问题。
但不管怎么样,她和师兄还是赢在起跑线上了。
舒适的春风吹过河边,那日的大灾变过后,天穑的草木重新萌发新芽,尽管土地仍是褐色,却已能看到朦胧柔软的绿意。
清萤抖了抖自己的爱情宣言,看纸张在风中被吹得微微摇曳。
这份宣言是用契约纸写的,签了真名后,上面一切内容都会具有束缚力。
真不错。
和师兄谈恋爱很安心,仿佛有五险一金保证……对哦,要不要和师兄商量,成立个爱情保险?
*
傍晚是他们定好的情侣交谈时间。
每天用过晚饭后,清萤会找谢卿辞,两人一起在渐成气候的聚居地,或者河边散步,聊一聊白日有趣的事情。
或者也不拘泥这些,反正和谢卿辞在一起,她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但今天清萤没在院子外看到等她的谢卿辞。
她走进院子探查,这才发现,谢卿辞居然在看书。
书案上堆得高高的书,几乎快把他整个人淹没。
清萤刚张口想说话,却担心打扰了谢卿辞思绪,便闭嘴,轻手轻脚地绕到书案后,准备瞅瞅他在读什么。
刚一转过那高高的书堆,看清谢卿辞书案情况,清萤便被震惊了。
只见谢卿辞面前摆着厚厚一沓草纸,主题围绕“如何证明自己已经心动”展开,但因为她的存在,谢卿辞不断推翻自己的计划。
而他的参考书也不只是脂笔斋的惊情系列,还有什么心经,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着就头晕。
师兄一天都在研究这个?
不过也是哦。
以谢卿辞的性情,他本应在今早便找到她,微笑着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证明心动的办法。然而如今居然花费了整整一天,足以说明,这个问题究竟有多么艰难。
居然困住了师兄!
清萤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气都不敢喘,准备悄悄退出室内。
但就在她转身时——
啪。
谢卿辞毛笔潇洒而利落地放置笔架,空着的手捉住她的手腕。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早有准备。
谢卿辞道:“我找到办法了,方才只差最后一笔。”
清萤:“你刚才不说话,我还以为没写完。”
“哦,”谢卿辞自然道,“我习惯写完完整一句话后再交谈。”
她懂,天才的一点小强迫症。
清萤问:“什么办法?”
谢卿辞唇角微翘,露出柔和的笑意。
清萤看到这熟悉的笑容便知道,他绝对是十拿九稳了。
“快说嘛。”
“我们去河边。”谢卿辞道,“去了你便知道。”
清萤看了眼天色,正是夕阳西下,无限美好的时刻,便爽快答应:“好。”
谢卿辞长袖轻甩,袖袍如云流动,清萤只看到模糊白影闪入谢卿辞袖中,看不清他究竟带了什么。
显然,师兄准备把悬念维持到最后一刻。
切,她才不好奇。
“你准备拿什么证明你心动了?”清萤问,“规则之前都讲过的哦,不能伤害自己、伤害别人。”
谢卿辞微微一笑,仿佛胜券在握。
两人来到河岸边,橘色的夕阳犹如最明艳的色彩,将视野中的万物都染上温暖的橘黄。清澈河水倒映出夕阳,泛着粼粼的光。
这里还是那么荒凉,毫无声息。
但清萤已经看到岸边野草朦胧的绿意,还有河水中快速游动的小鱼。
清萤忍不住在心里轻声念叨。
神木快发芽吧,让师兄好起来,让他也能看看这样的美景。
而在她欣赏美景时,谢卿辞在布置他的……实验道具?
清萤望着谢卿辞插在土中的白幡,疑惑道:“这是?”
晚风急促,将白幡吹得猎猎作响。
谢卿辞认真问道:“是风动?是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