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敬重燕老先生。”
巫锦城似乎也在岳棠低头思索的这段时间里平复了心境,现在他的语气变得正常多了,也不再是一脸复杂的表情,他缓缓摇头说,“我只看过燕老先生的手札,我熟悉的是他的笔迹,他的想法,至于他的表情变化跟习惯……所记实在不多,当我坐在他面前时,心神总是放在棋局之上。”
再说岳棠与燕召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就算人的本性相同,但转世之后,也未必会有同样的习惯。
比如说燕老先生从不喝茶,他年纪大了,还是一个凡人,下棋总要坐很长时间,喝太多茶水不仅不方便,还会睡不好。
在深山古寺的这段时间又是“枭”的心境变化最剧烈的时期。
枭要兼顾自身的伤势、失衡的道心,思考怎么突破如何悟道等等问题,哪有时间去留意燕老先生的喜好。
“而且我们今生从未下过一盘棋。”巫锦城找了一个很有力的理由。
“别,我这辈子的棋艺不怎么样。”
岳棠赶紧拒绝。
开玩笑,眼前这人等于是大国手的亲传弟子,为了悟道,少说研究了两百年棋谱,傻子才跟他下棋。
“我是散修,大半时间都用来闭关悟道了,闲来摆弄棋子做做消遣。燕老先生必然付出了极大的心力,还有数不清的对手让他战胜,让他厮杀博弈……他才能成为一代国手,这些机会我可都没有。”
岳棠竭力纠正巫锦城对自己的错误认知。
巫锦城想了想,点头说:“确实如此,我的棋艺无论怎样磨炼,终究与燕老先生相差甚远,看来是缺少对手的缘故,棋不应该一个人下。所以道友若是不嫌弃,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对弈。”
得,这又绕回来了!
岳棠词穷之余,忽然心里一动,他目光灼灼地望着巫锦城。
后者慢慢露出了狐疑的神情,不明白岳棠为何这样看他。
“你有燕召的棋谱。”岳棠低声说,眼神兴奋。
“嗯?”
巫锦城没能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答,“燕老先生书房里的那些棋谱很多,除了他的,还有不少棋本名局……”
“不是!燕召的棋谱失传了,这件事你不知道?”岳棠再度压低声音,随即意识到这个动作根本没必要,又没人偷听。
“失传?”
巫锦城重复。
他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燕召一生下过很多名局,但他常年隐居深山,棋谱在世间少有流传,据说林州有人耗费了极大的心力拜访了当时许多围棋名家,才终于整理出了一份号称最齐全的《幽烛录》,还没来得及刊印呢,整个林州就陷入了连绵战火。待五十年后烽火平息,世间之人想要再寻,别说《幽烛录》了,连当年残缺的那些棋谱都找不到。”
还有一句话岳棠没说,燕召棋谱幽烛残卷,也是一个经久不衰的骗局。
十个书铺里面至少有八个售卖过这种带有噱头的东西。
嗯,岳棠自己也被骗过。
没办法,名头大,想看。
被骗了也没什么关系,那时候他已经是筑基期修士了,连夜回书铺把钱偷回来书放回去就是了,下次遇到类似的骗局,岳棠还是愿意掏钱。
万一遇到真的呢?是吧!
棋谱跟别的东西不同,一眼记下来之后不能立刻分辨真假,总要几个时辰仔细琢磨的。
钱乃身外之物,被骗了还能找回来的,棋谱如果错失了,岂不遗憾?
当然,岳棠对棋谱的执念不算深,他从来不专门去找,属于遇上了就看,遇不上也不会记挂着这事,所以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巫道友,你这是身在宝山不自知啊!”岳棠认真地说。
“……”
巫锦城再次眼神复杂地凝视岳棠。
什么宝山啊?
这话谁说都合适,只有岳棠不行。
岳棠想了想,发现自己理直气壮,要怪也只能怪忘川水孟婆汤六道轮回,毕竟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不是只能找巫锦城吗?
“巫道友,棋谱一定要记得给我一份,不用抄写,用神识刻进玉简就成了。”
这样速度比较快。
大概明晚就能拿到手了,岳棠心满意足地想。
巫锦城能说什么,他只能点头答应啊!
被岳棠这么一折腾,巫锦城想要把岳棠与燕老先生看做同一个人都没法子。
巫锦城的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有好笑,还有释然。
虽然收得很快,但是岳棠还是瞥见了。
奇怪,这是什么眼神?
岳棠略一思索,骤然坐直。
情劫是一起来的,道魔不两立是同时起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