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一楼书房, 此时正亮着灯,书房的门半掩着。
颜老正站在书房之中,书房角落摆放的落地青花瓷瓶摔在地上, 四分五裂。
所幸颜老是站着的, 并没有摔倒,只是花瓶碎了满地, 老人家周围全都是陶瓷碎片, 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老人见他们两人推门而入, 目光落在莫因雪身上, 眼底慌张一闪而过, 忍不住往旁边的书桌上瞟, 手扶着黄梨木书桌的边缘, 不顾自己高龄,颤颤巍巍的就要迈大步出来:“你们别进来,没什么事,我不小心打翻了花瓶而已, 等会儿我收拾一下就行。”
“等等——”老人家年纪大了,那一大步看的鹿予安简直心都要提在嗓子眼上了。颜老这个年纪, 要是摔一跤那可是不得了的。
好在莫因雪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将颜老脚边的碎片踢开。鹿予安也同时握住颜老的手, 将老人稳稳地搀扶到书桌左边的红木沙发上去。
两人对视一眼, 同时松了口气。
所幸他们来得及时, 老人家没有事。
“我没事。”被按在沙发上的颜老摆摆手, 一副他们大惊小怪的样子, 甚至立刻就要将他们赶出书房, “你们不用管我, 我就是不小心将那个花瓶打碎了,等会儿明天让人来收拾就可以。”
鹿予安却敏锐地发现颜老的目光一直在黄梨木书桌上摊开的宣纸和莫因雪身上徘徊,他顺着颜老的目光看过去。
颜老是不想要莫因雪看到书桌上的东西吗?
鹿予安想了想,走了过去。
颜老看在眼里,急忙喊道:“予安——”
鹿予安却从旁边抽出一张空白的宣纸将桌面上的东西盖住。
颜老这才松了口气将后半句话收回肚子里,也不再催促他们快点离开了。
少年眼中疑惑一闪而过,他刚刚看到书桌上放着的是画了一半的《雪行寒山图》这个东西为什么不能让莫因雪看到呢?
鹿予安转头看着满地的碎瓷片,没有多想俯身要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
只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另一双手却牢牢抓住的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鹿予安抬头不解地看向莫因雪。
莫因雪却轻轻踢了一脚让他身边的木椅,将木椅踢到鹿予安的身后,右手抽空将碎瓷片扔进垃圾桶,左手将少年按进椅子里说:“予安听话,乖乖坐着。”
他的目光落在鹿予安的脚踝上,正是夏天,刚刚匆忙,予安赤着脚穿着房间里的拖鞋就跑下来了,大半个白嫩嫩的脚背露在拖鞋外面,这要是平白被瓷片锋利的边缘划伤,那他可心疼得不得了。
颜老也使唤起外孙,半点不心疼说:“予安,你别动,让因雪收拾。”
莫因雪并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他在国外留学时,大部分时候是自己一人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的,他的家务做得好的不止比少年一丁半点。
于是原本也不擅家务的少年乖乖地盘腿坐在木椅上,任由莫因雪忙里忙外。
终于趁着莫因雪离开书房,拿垃圾桶的间隙,颜老连忙将书桌上几张宣纸收起来。
他看向颜老,颜老却朝他摇了摇头。
书房外已经传来莫因雪的脚步,颜老迅速将卷起的宣纸重新放到画缸之中。
终于收拾完之后,莫因雪缓过神来疑惑问:“外公,你这么晚来书房做什么。”
“没什么”颜老轻咳一声,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突然门外响起了夏易谦的敲门声:“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都起来了?”
咔嚓一声,颜老将铁门打开。
穿着猫咪睡衣的夏易谦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环视众人大大的杏眼疑惑道:“出什么事了吗?”
他半梦半醒间听到这边有动静。
“咦。”颜老终于察觉到点不对劲来,疑惑的打量因雪和予安:“因雪,你怎么是从楼上予安房间来的。我记得我关了大门的啊?”
他明明是关了大门才进了书房的。
他们的院子是在原有的两栋连在一起的小楼房的基础上改建的,因为急着住进来,房子的格局并没有改变,莫因雪要到他们这边是需要经过一楼大铁门的。
颜老分明记得他是将大门关好的。
那外孙是怎么进来的?
老人疑惑地目光看得少年心虚的转开视线,耳垂倏然发烫。
他不由得想起楼上阳台那盆早早就因为碍事被搬开的栀子花。
他,他总不能说莫因雪——莫因雪是翻阳台来的啊。
鹿予安忍不住握紧红木沙发的椅背,强自镇定地看向莫因雪,硬着头皮试图从脑海里找出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进来的时候,门是虚掩着的。”莫因雪微不可察的一愣,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是吗?”颜老将信将疑,他明明确定自己是将门关好的,可他见外孙那笃定的语气,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夏易谦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说:“没事就好。”说完他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颜老眼睛偷偷撇着被收起的画,想要尽快将他们支开连忙说:“你们去睡觉吧,不早了。”他嘴上说着快去休息,但自己的脚却一动不动。
“是啊,早点回去休息吧。”鹿予安连忙附和道,但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看下莫因雪,顿时又有些心虚。
莫因雪随口附和一句,也没有走的意思。
他还有话没有和予安说完呢。
一时间大家都说休息,但是却没有迈开脚步。
只有夏易谦点点头,半梦半醒的少年转身走到门口,当他快要跨出停住脚步,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看向还站着不动的几人疑惑:“大家都不回去吗?”
大家都不困的吗?
不回去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夏易谦不知道为何,他的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大家尴尬地安静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