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外星域的赫尔狄克星上终年被黄沙覆盖, 据说这里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山有水、浓绿常在,但随着时间的消逝,星球上一切象征着生命力的绿植逐一死亡, 剩下的只有吹都吹不尽的黄沙, 以及藏匿在流沙中的危险。
坎贝尔他们的星舰选择在一处很偏远的地方停靠,他们不确定蔷薇盟的具体位置,又为了当值暴露行踪,因此将星舰的降落点选在了星球上的一处峡谷背后。
“噗咳咳咳!”甫一下星舰, 顾庭就被扑面而来的沙尘呛得不停咳嗽。
“戴好围巾。”坎贝尔皱眉将掖在年轻雄虫下巴处的围巾拉了上去, 又抬手擦了擦因为起风而沾染在顾庭眉毛、鬓角上的砂砾。
“唔……好。”顾庭任由坎贝尔捯饬, 等他再看向四周的景象是, 整个脑袋几乎都要被围巾包裹住了。
赫尔狄克星上确实荒芜, 除了黄沙, 便是嶙峋的石碓、石块,一边是彻底的沙漠, 另一边则是光秃秃的戈壁, 呼呼的风声自耳边响起, 连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大声地喊。
恩格烈眯着眼,他手里还扯着双手被镣铐束缚的X, 索勋和水晶也一前一后跳了下来,立马蹿到了顾庭的身边。
水晶:“妈妈,这里风好大啊,需要我给你挡风吗?”
“妈妈要喝水吗?我带了很多水, 还带了营养剂,你需要可以随时找我!”索勋也不甘示弱。
“不用不用, 我现在什么都不用。”顾庭按住两个每天都很燥的“好大儿”, 扭头看向坎贝尔, “那我们现在怎么走?还是一头雾水,连个具体方向都不知道。”
坎贝尔看向水晶,“你试一试能不能在联系到那个虫……”
水晶挠了挠头发,“那我试试吧。”
他闭上了眼睛,尝试去寻找那一天忽然冒出来的奇异感觉。
忽然,水晶整个身子一颤,他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却成了其他虫的嗓音,“你们到了吗?”
顾庭回答:“我们已经到了。”
已经带着琉璃回到自己在赫尔狄克星上的老巢的阿诺德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眼下正好是下午,距离进入黑夜还有两个小时,他必须在两个小时内与顾庭他们会和,否则夜晚的赫尔狄克星将充满了危险。
他冲着琉璃摆了摆手,道:“描述一下你们的位置,我去找你们。”
顾庭看了看四周,“嗯……这里有点儿像是分界线,一边是沙漠一边是戈壁,而且……”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断崖上,“还有个很秃的小山。”
阿诺德想了想,他对于赫尔狄克星上的一土一沙熟练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家,更何况他与这位难得的同血脉后辈还有着浅浅的联系感,光是凭借这个也足够他找到对方。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再三确认道:“山上是不是有一棵歪脖子的枯树。”
“对。”
“好,站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来。”
顿了顿,阿诺德又提醒道:“不要乱跑。”
话落,原本神色空茫的水晶立马恢复了原样,他揉了揉脑袋,说:“我好像能感觉他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但并不是特别清楚,而且有些断断续续的。”
顾庭绕着水晶转了一圈,“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有的联系?”
“妈妈,我也不知道,但那天就是很突然地感受到他了。”水晶眨眼,他的视线落在了赫尔狄克星上的景观,有些迟疑道:“妈妈……”
顾庭:“怎么了?”
“我觉得这里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曾经生活过一样。”
“嘁,”索勋不满地哼笑一声,“做什么白日梦呢?在此之前你都长在我身上好吗?一块肉别那么感性好吗?”
水晶翻了个白眼,放在以前他可能还会怕索勋,毕竟作为对方的半身大多数时候容易被牵制,可现在他们两个要是打起来,赢的绝对是水晶,实力上的碾压让他在索勋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你懂个屁!”
顾庭一愣,他盯着水晶发呆,“你……”什么时候那个乖乖软软的水晶变成了炮仗青年?
水晶立马变脸,“妈妈,索勋他总是针对我。”
“我针对你?你当初变形的时候不要用我这张脸我至于针对你吗?”
“那我用谁……”
两只雌虫又陷入了争吵,而被夹在中间的顾庭一脸无奈——难道是因为孩子们都到叛逆期了吗?为什么现在都不听妈妈说话了?
不远处坐在石块上的恩格烈沉默寡言,或许说自从他知道顾庭和坎贝尔在一起后,原本话少的性格变得更加内敛,非必要一般不会开口。
坎贝尔眯了眯眼,他知道恩格烈心里在纠结什么,但如果对方不主动开口,他也不会主动发问,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想开了好。
于是一边是吵吵闹闹的母子三虫组,一边是迈入中年的雌虫沉默组,还有一边则是一虫为一组、被锁在星舰旁的X。
忽然,远处传来了“嗡嗡嗡”的动静,坎贝尔和恩格烈率先站了起来,自声音的来向扬起了一片沙尘,几乎将其背后的东西挡到看不清,但这一幕在顾庭的眼里却空前熟悉,他猛然想起了梦境中的场景——那群肉红色的长虫自远处而来也是如此。
围巾下,黑发雄虫毫无所觉地咬住了下唇,他紧紧盯着远处滚滚的沙尘,那画面几乎要还原他梦里的一切,只是其规模相对而言小了很多。
终于,当距离不断缩小后,在场的几虫看到了黄沙背后的模样——
那是一只肉红色的巨大长虫,被卷在砂砾之间,那些飞滚着的沙就像是另一层保护膜,完美地将他的行踪挡在了荫蔽之下。
这虫几乎与完全虫化的幕星之眼长得一模一样,没有虫肢,有的仅仅是肥大臃肿、像是层层肉块堆积的身体,那些肉快速地蠕动着,使之在沙漠里也拥有了极快的速度;他全身上下长着深了一个色号的肉.缝,里面正瞪着橙黄色的眼珠,多到像是天上的星星,根本无法数清。
索勋已经愣住了,但随着长虫的接近,他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物质狠狠地压制了一般,眉头紧皱、手脚痉挛,最终在顾庭的一声惊呼下侧身摔了下去,好在被眼疾手快的水晶提住了领子。
“索勋,你怎么了?”顾庭赶紧跑了过去,此刻那肉红的长虫也已经停在了做出防御姿势的坎贝尔、恩格烈的面前。
“——是我。”熟悉的声调从红色长虫的巨口中传了出来,那动静极具穿透力,某一瞬间顾庭甚至觉得对方的声音从他的左耳到了右耳,又顺着神经穿越了心脏与灵魂。
他抬手敲了敲太阳穴,和水晶一起扶住了情况不太妙的索勋。
坎贝尔开口:“阿诺德?”
“嗯。”红色长虫居高临下地望着不远处的虫,只是当他全身的眼睛盯住顾庭的时候,瞬间那种冷冽的气势柔和下来,下一刻长虫在淡色的光晕里变成了人形,特殊材质的布料在阿诺德露出肢体的瞬间便裹住了他的身体。
X瞳孔紧缩,被割了伤痕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种濒死的恐惧感萦绕在他的左右,尤其当他与阿诺德橙黄色的眼珠对视的一个呼吸间,他甚至连后脊背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是、是那个可怕的雄虫……
恩格烈和坎贝尔同时一愣,他们没有想到之前与他们通话的对象竟然是一只雌虫。
而在看到阿诺德的脸后,顾庭失神道:“虫、虫母……”
“我不是虫母。”阿诺德径直走到顾庭的面前,他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索勋,只是轻轻抬手便将顾庭拉到了另一边。
“——你想做什么?”索勋撑着水晶的手臂,满脸警惕。
坎贝尔、恩格烈也上前,场面似乎又紧张了起来。
“放松,我对他没有恶意。”阿诺德的手指捏了捏顾庭的手腕,皱眉道:“怎么气息这么弱?”
“什么气息?”顾庭看着阿诺德和虫母一模一样的面孔有些不习惯,在他的记忆里虫母永远是柔软温和的,但眼前这只雄虫却面色冰冷,与虫母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阿诺德看了一眼顾庭,眼里的温度回升,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算了,这里不是细说的地方,先和我走吧。”
“你准备带我们去哪儿?”
“——我的家。”
“等等,索勋他……”
“他没事。”阿诺德打断了顾庭的询问,似乎一对上幕星之眼的事情,他就格外没有耐心,“缓一缓就习惯了。”
他看向隐隐上涌暗色的天际,低声道:“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