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晚,月明星稀,温明蕴独自坐在铜镜前,让丫鬟将头上的钗环拆掉,准备就寝。
忽然房门被敲响,一道暗影在外屋落下,并未走进里屋,沙哑的声音响起。
“夫人,锦衣卫有人过来探查,属下们发现他们,但是大爷叮嘱过,锦衣卫来试探的时候,不得打草惊蛇。因此属下们没阻拦,您如常休息便是,若是锦衣卫对您不利,属下会出手。”
温明蕴挑了挑眉头,锦衣卫还真是一群没礼貌的人,就喜欢大晚上的来暗查。
都把影卫给逼出来了,足见锦衣卫有多离谱。
“我知晓了,我这边无需操心,主要是书房那边别露馅了。”
“是。”暗影很快消失,悄无声息。
温明蕴拆了头发,正准备上床休息的时候,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她等了等,并没有听到影卫的声音。
“谁?”红枫立刻问了一声。
“锦衣卫查案。”低沉的男声传来。
这声音非常熟悉,显然是曹秉舟亲自来了。
“曹大人,你们锦衣卫是老鼠吗?昼出夜伏,永远不知道白日登门,甚至没让人通传,直接堵到门口来,你这也太离谱了吧。”温明蕴的语气十分不善。
“情况紧急,来不及通传。还请温三娘见谅。”曹秉舟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似乎在道歉。
不过温明蕴并不买账,她冷笑一声:“我准备歇下了,头发也散了,曹大人有什么案子要查请自便,只是这深更半夜的,不能让你进屋了。”
门外的人沉默了片刻,“咚咚咚”很快,窗户被人敲响了。
“不用进屋,还请夫人把窗户打开,有些情况我需要当面确认。”曹秉舟不肯放弃。
“你究竟要查什么,还得当面确认,难不成我这屋里藏了乱臣贼子?”温明蕴没好奇地道。
“不是乱臣贼子,只是确认一下夫人是本人,而不是其他人假扮的。”
曹秉舟这话一出,温明蕴瞬间眼皮一跳。
他这话究竟是随口试探,还是真查到了什么。
“曹大人这是在说梦话,哪有人能假扮的,连声音和语气都如此相像吗?”她继续和他周旋。
“自然,这世上无奇不有,总有一些异怪手段。”
屋内恢复一片寂静,温明蕴让红枫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才轻声开口:“红枫,开窗。”
窗户被打开,温明蕴已经穿上披风,索性走几步离窗台更近,让他瞧仔细。
“曹大人,你可要看清楚了,我就是温明蕴,没人能假扮得了我。”她冷声道。
曹秉舟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仔细打量之后,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温明蕴站在几步开外,身上穿着鹅黄色披风,发髻只用一根玉簪固定,脸上的妆容已经洗净,俏生生一张脸,似乎被炭盆的热度熏得,泛着微微的粉。
她的气色好了很多,看着有一股清幽的美丽。
曹秉舟忍不住又看了她的脸一眼,才再次收回来。
不同于之前尖牙利嘴的温明蕴,此刻的她带着婉约温柔,似乎被夜色蒙上了一层薄纱,透着几分神秘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
可惜她已然为人妇,不是外男可以随意探寻的。连多看几眼都得假公济私,才有机会细瞧。
“夫人的确是温三娘本人。”
听到他的确认,温明蕴并没有松口气,反而皱着眉头,语气幽冷地道:“曹大人既然确认了,那就快快离去吧,我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不急,查探才刚开始而已。程亭钰呢?”他故意放缓了语气,像是钝刀子磨人一般,难受得很。
“曹大人既然亲自领着锦衣卫,夜闯程府,难道我们夫妻二人所在何位置,你能不知?不要问一些明知故问的话。”温明蕴显然火气不小,态度那是相当不配合。
“皇上对丽妃一案十分重视,连五公主那里都避免不了,你与丽妃也有旧怨,还请你配合锦衣卫查案,不要夹带私人情绪。”曹秉舟冷下声音道。
温明蕴抿了抿唇,这都把五公主牵扯进来了,她自然不好再耍脾气。
“他在书房。”
“为何分居?”
曹秉舟话音刚落,温明蕴就瞪了过去。
“关你屁事,我们夫妻俩分不分居也要问,待会儿夜生活开始,你是不是还要躲在床底下偷听啊?”她没好气地道。
她算是发现了,这曹小狗真的是个抖M,就不能有个好脸给他,不然一准开染坊,还是这种恶狠狠的态度能够制住他。
被她这么一呵斥,曹秉舟顿时卡壳了。
此刻的温明蕴,褪去了那层温柔的面纱,再次露出凶悍的一面,还是他熟悉的模样,像个呛口小辣椒一样,果然之前的温柔似水,只是烛光映衬下的错觉而已。
“请你配合调查。”
温明蕴白了他一眼:“还能怎么着,他让我不高兴了,所以分开。”
“啊,是这样吗?”曹秉舟语气微妙地反问一句,眼神冰冷地逼视着她。
此刻他周身充满了杀气,一般人还真的顶不住。
温明蕴已经感到极度危险,仿佛面前穿着飞鱼服的男人,已经化身成一头猛虎,龇牙咧嘴地冲着她,随时准备扑过来,咬断她的脖颈。
“不是这样是哪样?”
“程亭钰的答案与你的对不上,他说只是想看书。”曹秉舟的语气变得急促,无形之中带着气氛变得紧张。
这也是一种审讯手段,他把气氛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先是慢条斯理地提问,待到关键点时,暗中加快语速加重语气,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没有受过训练的人,很容易被牵着鼻子走,就算勉强稳住了,也会感到压力,从而露出马脚来。
眼前孱弱的女子,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始终皱着眉头,脸上透着几分不耐。
“这就是我生气的点,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我也不会告诉他。在他没明白我为何生气之前,就一直住在书房吧!”温明蕴气咻咻地道。
“你为何生他的气,是不是他一直忙于处理杂事,顾不上体贴你?他最近是不是特别忙,但你又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曹秉舟不停地抛出问题,逼问的语气越发明显。
他虽然没挑明,但是温明蕴已经猜到他的用意。
曹秉舟在怀疑程亭钰。
“没有,你问这些做什么?曹大人不妨直说,你想要诱导我说出什么答案,我目前对他很气恼,若是轻飘飘的惩罚,我兴许能配合你,吓唬他一番。但若是那种重罪,曹大人还是莫要坑害小女子了,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你们锦衣卫的名声臭不可闻,不得不防。”温明蕴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而是直接挑明了他的用意。
曹秉舟轻咳一声,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每一回和温明蕴交手,她总是要三番五次的重申,锦衣卫臭不可闻。
其他人也会提起,曹秉舟只觉得意,证明那些人怕他们,可是从温明蕴嘴里说出来,他只觉得丢人,哪怕厚如城墙的脸皮,此刻也灼烧起来,有些臊得慌。
“温三娘谦虚了,你若是没见识,那这望京城目不识丁的人可太多了。我没有诱导你说什么,只是据实提问。之前皇上寿辰那晚,你与程亭钰夜游长亭街,在街上与丽妃娘娘发生了冲突,丽妃娘娘差点扑进程亭钰的怀里,并且在你附近,还死了个被喂了药的屠夫。”
“据丽妃娘娘身边宫女所言,那屠夫是丽妃准备的,为了报复你。我现在怀疑,那些疯狗是程亭钰为了报复丽妃找来的,而这几日皇上要求彻查,望京风声鹤唳,他独居书房,应是为了销毁罪证。”
被温明蕴这顿质疑之后,曹秉舟没有再藏着掖着,而是详细地诉说了案情,甚至把他们探查到的消息都讲了出来。
温明蕴心底一紧,锦衣卫不愧是向皇上直接负责的,手段一流,连这个消息都能查到。
要知道当初街上人来人往,叶丽莎还特地命人挤作一团,想要浑水摸鱼。
这就导致,那个屠夫怎么忽然摔倒的,只有踹他的温明蕴知晓,其他人都没看见。
甚至在场的百姓,都不知道这屠夫是冲着温明蕴来的。
当时锦衣卫也只是分散维持秩序而已,竟然还将事实还原了大半。
“曹大人说这么多,我只感到生气和可悲。你嘴里的屠夫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谁,但是那晚的确有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恶狠狠地看着我,只是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忽然被人流挤得摔倒在地。后来又冒出个老婆子胡说八道,被护城卫及时带走了。此事就不了了之,今日你重新提起,我才知道原来是丽妃为了陷害我准备的。”
“既然如此,为何曹大人不去追究丽妃的责任,反而对我这个苦主百般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