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武鸣说明内情的奏折传到望京之时,朝野震动。
晋王可是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而且也算是先皇疼爱的儿子,要不是晋王当时年纪太小,否则这皇位不一定落到当今圣上。
有朝臣提出证据不足,除了北魏王上的玉环之外,再无其他证据,根本不能顶嘴,也有可能是北疆和北魏私通,共同上演的戏码。
当然结果是,晋王被抄家流放。
哪怕证据不足,皇上派遣锦衣卫查探之后,依然定下了罪责,并且还有几封从晋王府搜出来的信件,正是晋王与北魏王上的私人信件,其中明确写了,晋王和北魏密谋,想要引狼入室,夺取皇位,然后割城给北魏。
总共来了三位权贵之子,一连死了两个,最后这个再也不敢提战功,龟缩在营帐之内,直接写信让亲爹把他弄回去。
自此,再也无人敢向北魏军营伸手,武鸣不是什么莽夫,相反还有勇有谋,朝臣们那些阴私手段,在他面前都不够看的。
“老大,那不是有你嘛。谁敢伸爪子,就剁了谁的!”于钟恶声恶气地道。
他犹豫片刻,又凑到武鸣耳边低声道:“皇帝老儿也不例外。”
“呵,有什么可得意的,众人体恤北疆乃是苦寒之地,回来一趟不容易,让着他们罢了!”一道嗤笑声传来,虽说声音压得很低,但习武之人皆是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一楚。
于钟当下就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文弱书生坐在人群里,正和身边人交头接耳,显然他以为声音压得足够低,就没人能听得见。
于钟双眼眯起,神色冰冷地盯着他。
北疆将士们同时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向那个方向。
周围人的议论声逐渐降低,直至最后变得死寂一片。
那个青衣书生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旁边的伙伴伸出胳膊抵了抵他:“别说了,于钟将军在看谁?”
青衣书生一抬头,就对上于钟那双如牛的大眼睛。于钟的长相是偏正统古人审美,浓眉大眼,完全是个俊朗男子,但是偏偏他周身气场暴戾十足,特别是此刻,当他瞪着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原本好看的五官都变得诡异起来,无端吓死个人。
被他这死亡眼神注视着,青衣书生只觉得腿肚子都在抽抽,当下就死死低着头,根本不敢再看他。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于钟冷声询问。
无人回答他,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射过来,都在安静地等看戏。
“就穿青衣的书生,你方才说大话的时候,洋洋得意,怎么这会儿倒成了缩头乌龟?”于钟不知道这人的名姓,直接抬手一指。
哪怕那青衣书生,仍然不敢抬头,但是于钟手指着的穿青衣男子,除了他就没别人,逃都逃不掉。
青衣书生身边坐着的人,纷纷远离他,直接让出一个巨大的空间,更加把他暴露了出来。
仍然无人应答。
于钟的耐心显然告罄,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青衣书生的后领,直接将他提了出来。
“我问你话,你聋了吗?方才你和身边人说什么屁话?”他的语气透着十足的不耐烦。
青衣书生只觉得身体一空,脖颈一紧,被衣襟卡住了喉咙,一股紧绷的窒息感传来。
等他两只脚再次踩在地面上时,双腿一软,根本站不稳,直接要跪下。
于钟一伸手,再次抓住他的衣襟,没让他跪下去。
“这会儿知道怕了,你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怎么胆子那么大,回话!”
青衣书生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道:“于钟将军,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只是在与友人说笑,并未说你们的坏话。”
于钟嗤笑一声:“大丈夫敢作敢当,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礼义廉耻你是一个都不懂,倒是满口假话。”
他直接一松手,那书生当场摔倒在地。
于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拔出腰上的佩刀,刀刃上泛着冰冷的白光。
他轻松地甩了个刀花,刀刃时不时地对着青衣书生,似乎只有于钟一松手,那把刀就能刺进书生地胸膛里,割掉他的脑袋。
青衣书生惊恐万分,连滚带爬地远离他。
“果然是个孬种。”于钟轻嗤一声,没再理会他,而是举起刀刀尖直指青衣书生的友人。
“这个孬种方才是与你说话的,你来复述,他说了什么。我不想再问第一遍,如果你也像这孬种一样费事,我手里的刀可不答应。”他的声音低沉,语气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回将军的话,他说狩猎者们知晓北疆是苦寒之地,回来一趟不同意,大家都是让着你们,还说你们有什么可得意的!”这位书生的友人显然很识时务,立刻站起身冲着于钟作揖,整个人看起来有礼有节。
于钟点头:“你还有几分书生的样子,不过物以群分,人以类聚,以后少和这孬种一起,否则迟早也会带成孬种。”
“多谢将军指点,我与他本就不熟,昨日刚认识,日后定保持距离。”
当这人把青衣书生的混账话说出来之后,周围就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竟然敢在北疆将士路过的时候,说这种话,直接捅了马蜂窝,以于钟将军的暴烈性子,恐怕此事难以善了。
“我们北疆虽是苦寒之地,但为人处世都非常敞亮,无论男女都是英雄好汉,若是打起仗来,谁都不含糊。我们以命相搏,保家卫国,可不是让你这样的孬种随便泼脏水的。”于钟将刀送回刀鞘里,大步走上前。
青衣书生见他过来,当场吓得四肢并用往前爬,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不过他终究没能逃掉,于钟快走两步,就直接提起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一拳头捣下去,书生当场鼻血喷溅,眼冒金星。
第一拳捶在他的左眼上,当下就成了乌眼鸡,青黑一片。
在周围人反应过来之前,武鸣已经开口了:“于钟,停手。”
“邦邦邦”三拳头捶下去,于钟听命停手。
“这里不是北疆,望京城是讲究礼法规矩的,哪怕这书生大言不惭,说些混账话,你也不能动手打人,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武鸣慢条斯理地道。
几个准备出言阻拦的文臣们,见武鸣已经开口,顿时又坐了回去,只是听着武鸣的话,眉头忍不住皱起,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别扭的味道。
“将军,您这话我可不赞同,君子动口不动手,难道是像他这样,在人背后嚼舌根子吗?这算哪门子的君子,分明是奸佞小人嘛,难不成读书人都这样虚伪?”于钟皱着眉头,故作不解地道。
“两位将军,这小子背后说人闲话,自然不是君子。我是御山书院山长,恰好认识他的师长,若是两位信得过我,可把他交给我,我定督促他师长责罚。”一位老者起身,态度谦和地道。
“小事而已,岂敢劳烦山长。”武鸣客气地点点头,随后语气一肃:“这书生能说出这种话,无非是坐井观天,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些事情还是得亲身经历,才能明白其中的艰辛。你们两个,带着这位书生进密林里,教教他怎么狩猎的,免得他再生误会。”
他随手点了身后两名士兵,立刻就有两人出列,直接骑着马过去。
于钟将书生随手一甩,其中一个士兵当下骑马过去,拽着书生的衣领,将他提到马背上,直接拍马而去。
三人两马很快冲进了密林里,只留给众人一片尘土。
“哎,回来。”那名书院山长立刻喊了一声,可惜却无人应答。
“武鸣将军,方才那学生文弱得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他连弓弦都拉不开,更别提狩猎了,恐有危险。”山长立刻向武鸣求情。
“无事,我的士兵会保他不死。”
“可是他连弓弦都拉不开,只怕会拖后腿,给两位战士惹麻烦。”山长迟疑。
于钟听得不耐烦,没好气地开口:“拖后腿也没事,正好让他当诱饵。林中猛兽最爱血腥味儿,他恰好还流血了,豺狼虎豹若是闻见气味,一窝蜂跑过来要吃他,刚好让士兵们放开手狩猎。”
山长一听此话,顿时大惊:“若是那书生死了呢?”
“死就死呗,我们的将士在苦寒之地战死沙场数万人,也没听他夸过一句,还要被私下嘲笑,他要怪就怪自己嘴上不积德,林中的畜-生都看不过眼。生吞活剥了他,看他以后还会不会信口胡说!”于钟翻了个白眼,说到后面兴奋处,忍不住轻轻抚掌,似乎在替林中猛兽们加油助威一般。
山长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武鸣直接道:“山长问得如此详细,是对狩猎有兴趣吗?我找几位士兵带你进密林,一起去体验?”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温和,态度也十分友好,但是这话怎么听都有一股威胁意味。
“不必,老朽多事了,告辞。”山长一听这话,当场汗毛都竖了起来,直接双手作揖离开。
北疆这群武将,真的难缠。
武鸣和于钟这两人,分明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搭配起来欺负人。
“两位将军,你们北疆也太霸道了吧,直接将整片林子都霸占了,我们深入到后山,也没抓到几只猎物。养兽人放出来的猛兽,都被你们抓了吧?”人群里传出一道不满的声音。
于钟瞬间看过去,显然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不过不等他过去找人算账,立刻就有附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显然是提前预谋好的。
“就是啊,我们只能抓到野兔狐狸,你们北疆倒是豺狼虎豹地抓回来。真不顾别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