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黄粱一梦(完)(1 / 2)

无惨虽然想过佑果迟早都会得知他和医生的做的事情,但是他绝没有想过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又这样措不及防。

他亲眼看着医生后花圃中栽种的彼岸花显示出一种极为妖异的色泽,那颜色不像鲜血一半鲜亮,反而还带着一丝浅浅的青色。

医生并不满意,指着唯一一棵长出来的彼岸花道:“青色彼岸花太难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费尽心血养出来的也只有这一株。”

虽然没能养出传说中的青色彼岸花,不过医生也说:“虽然差强人意,不过效果应该也不差。”

这已经是极为难得的结果了,无惨紧紧盯着那株珍贵的彼岸花,眼中喜悦和兴奋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都表现出一种极为亢奋的情绪。

这是他的救命稻草,是延续他生命的基石,他要如何才能在这希望的火光下保持冷静呢?

克制地将视线从青色彼岸花上移开,无惨对医生说:“药什么时候研制成功?”

医生想了想,“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喝下药之后就可以看到结果了。”

无惨嘴角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微笑,医生看到了,他同样也是高兴的,因为无惨是他所见过的病人中求生欲最强,也是最不择手段最歇斯底里的一个,他相信自己会在无惨身上看到奇迹。

一个濒死的人类在他的手下转变为另一种全新的生命,这种宛如神迹的奇迹唯有神灵能够成功,但是如果他成功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到达了神明的层次?

医生拒绝不了这个诱惑,就像无惨拒绝不了永生的可能。

那株彼岸花在阳光下自如地伸展着细长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医生看着他的心血,还是不免有些叹息。

“可惜……”

无惨表情不太好看:“可惜什么。”

医生很是遗憾地说:“如果权宫司大人能给我一点点血就好了,如果天狐的传说是真实的,只要加上他的血液,那我的药一定会更加完美无缺。”

这话之前医生不是没有对无惨说过,但是得到的结果往往就是现在这样——无惨冷冰冰地看向他,粗暴地打断了医生的话:“不可能,只有这个绝对不行。”

医生心想:无惨作为他的病人几乎完美——只有一点很遗憾,那就是有点恋爱脑。

“不试试怎么知道?”医生问,“如果权宫司大人对你的心意和你一样,应该也会毫不犹豫的同意吧?”

医生虽然只是随口一问,但是这问题却宛如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无惨心口上。

“闭嘴。”无惨缓缓吐出一口气,冷声道:“这和你无关,你好好做你的药就行了。”

医生看到了无惨这一瞬间失去血色的表情,他耸耸肩,然后抱着那株彼岸花朝外走,无惨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眼珠空空荡荡地盯着一处地方似乎要钻出一个洞来。

这件事无惨从没有想过要如何告知佑果,因为他太清楚自己和医生做了什么,也清楚佑果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按照他做的那些事情,如果有一天他死去,那去的地方一定是地狱。可无惨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不要去地狱,而是要永远留在人间。

这都是因为佑果!

已经尝过甜水的人要怎么才能又吃下苦果?从小到大缠绵病榻的生活已经让无惨性格扭曲,在他不见天日的生活里,佑果出现的时机那么巧妙又那么耀眼,他已经将旁人觊觎的明珠摘到手中,又怎么甘愿在自己死后看着这颗明珠到别人手里?

所以为了掌握这颗明珠,一些无关紧要的牺牲也就微不足道了。

手指狠狠擦过桌面上已经干涸的一滴血迹,无惨静静看着手指上的那抹被他擦去的红痕,不动声色

地想着:你们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无惨收回手,他正要离开医生这里,然而脚步刚刚移动,面前便多了一道影子。

无惨本以为是医生,不过仔细看又有些不同,他微微皱眉抬起头,却看到一双湛金色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以一种极为陌生的眼神看着无惨,那一瞬间无惨只感觉自己的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冻结了,他的骨头似乎都在发疼。

他从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刻见到佑果,然而佑果此时就站在他面前。

“无惨。”佑果说:“你做了什么?”

*

无惨以为佑果会愤怒,可事实上佑果并没有多少愤怒,他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无惨,重复问了一遍:“所以,你为了你的药杀了很多人对吗?”

无惨很难形容自己心底里冒出的惶恐,他不想使自己在佑果面前显得太狼狈,于是避开佑果的视线说:“是。”

血淋淋的数字不会让无惨产生一点点愧疚,换做产屋敷任何人——或者说换做任何一个贵族,大概都不会有多少愧疚。

不过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下人而已,能够为自己侍奉的主人献上着微不足道的用处就应该感恩戴德,他为什么要愧疚?

可无惨还是有些不敢正视佑果的眼睛,直到佑果走到他面前说:“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无惨一时间沉默下来,然后缓缓抬头对上佑果的眼睛。

那双眼睛金灿灿的,使人想起太阳,佑果的眼神称得上温柔,但无惨几乎被佑果的视线灼伤,有些狼狈的说:“我没有不敢看你。”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无惨直直地看向佑果的双眼。

然后佑果问:“为什么这么做?”

无惨看不出佑果脸上有愤怒的情绪,可是无惨并没有因此松了口气,反而更有种在万米之上的高空走钢丝的错觉。

佑果在等他给他一个答案。

明明佑果的眼神并不凶狠也不冷漠,可无惨还是感觉仿佛置身于冰雪之中。

“我想活着。”无惨忽然说,事已至此再瞒下去并没有什么必要了,无惨紧盯着佑果的双眼一步步上前,直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一拳,亲密无间。

“我想和你一起在一起。”无惨的手紧扣住佑果,他字字真心,几乎癫狂。

“都是因为你!”无惨咬着牙说:“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可能只是想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谁让我遇到了你?”

一个众人觊觎的珍宝轻易地落在无惨的掌心,无惨便时时刻刻担忧着失去,可是让无惨放弃他又是绝不甘心的,所以渴求又催生出更多的渴求,贪欲中又孕育了更多的贪欲。

无惨的手指抚上佑果的眼角,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本来我没那么着急的,但是谁让九条出现了?”

即使打心眼里对九条的存在不屑一顾,无惨还是感到慌张,他知道佑果有多吸引人,就算没有九条也会有八条七条,无惨预想到这种可能,但是无法接受。

都是九条在多管闲事,尤其是无惨在知道佑果让他回产屋敷是九条和他说了什么之后,无惨就恨不得把九条千刀万剐,如果有可能他并不介意浇灌那株彼岸花的血里加上九条的,只可惜他的能力还是微薄,无法让他实现这个夙愿。

“你应该理解我。”无惨低声说:“只要喝下那个药,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佑果将手覆在无惨握着他的手背上,动作很轻也很温柔,无惨眼睛一亮,然而下一秒那双手就坚定地拨开了他的手。

“我还是不能理解。”佑果说:“不过,我也没什么理由阻止你。”

如果佑果站在道德制高点阻止无惨那就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了。

毕竟他是长生种,要怎么

理解无惨对活着的渴望?

所以佑果态度并不激烈,但是也并不赞同,他又恢复当初在产屋敷初见时淡漠的神情,湛金色的眼中是无惨无法搞懂的复杂。

“也许是因为我的原因。”佑果说:“但是你做的这一切真的都只是为了我吗?”

无惨一下噤了声。

佑果又说:“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点自己的私心,只是为了我才决定这样做的吗?”

无惨眼中闪过茫然,他有些慌乱地看着佑果,张口欲言,却又无话可说。

就算没有佑果,无惨知道自己也会这么做,因为佑果不是唯一的理由,佑果只是他众多理由中最让他在意的那个。

“但是……”

无惨还想说什么,佑果已经不想再听了。

“想要得到永生不是那么简单的。”佑果说:“就连一些神明都会因为信仰不足而消逝,你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永生?”

“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必然会付出代价。”佑果摇摇头,看着无惨的视线中既有复杂,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就在刚才,佑果收到了系统的通知。

“你觉得你会付出什么代价?”佑果说。

无惨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他没有因为佑果带着一丝威胁的话而产生动摇:“不管什么代价我都能接受。”

于是佑果笑起来,他抱住了无惨,在无惨因为他这个亲密的拥抱而展露出幸福的笑容之前佑果又松开了手。

“那就祝你成功吧。”

无惨的脸又惨白下去。

因为佑果和他说:“再见。”

*

从那天之后无惨就再没见过佑果,无惨也没有去找他,他像是赌气一样对佑果所有的消息都视而不见,整个人像是绷紧的弦,好像轻轻一拉就能断开。

佑果不相信他。

无惨想,没关系,当他成功之后,他和佑果的时间还会有很多很多。

医生端来了一碗药汁,浓稠苦涩的药放在无惨身前,医生的眼神此时格外鲜亮。

“这个药一定可以治好你。”医生面带狂热,“无惨,你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