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产屋敷为这场赐福仪式准备了很久,不过结束却很快,一场赐福除秽仪式结束也不过太阳落山,繁星缀空。
无惨缀在前人的身后,幽深的黑眸静静地凝视着位于长列之前的佑果,姿容绝世的权宫司握着手中的枝条轻轻一挥便可以清除邪秽,然而无惨望着微昂着下巴仿佛目下无尘的佑果,眼中却戾气横生。
都说佑果这个权宫司可以清除常人身上附着的邪秽,那现在他倒是想看看佑果能不能除去他这个人心中滋生的暴戾污浊。
长列逐渐缩小,很快就到了无惨,他漫不经心地抬眸,并不像自己的父母兄长那样毕恭毕敬,黑沉沉的猫眼注视着佑果鎏金色的眼瞳,嘴角微翘,哑声道:“权宫司大人。”
说罢,无惨喉中微痒,以袖遮面轻咳了两声。
虽然口称“大人”,然而声音里却并无多少恭敬之意,产屋敷家主脸色微微一变想要发怒,可想到佑果就在现场便硬生生压了下去,含怒的眼睛扫过无惨后落在身边的妻子身上,眼中满是斥责之意。
平时因为无惨天生体弱所以纵容娇惯,然而什么时候都要看场合,这样的情况无惨还表现出这种模样,产屋敷家主一面震怒,一面又忧虑。
幸好佑果没有计较无惨恭敬不足的态度,视线聚焦在无惨苍白羸弱的脸上,佑果轻声道:“无惨,是吗?”
话中听不出喜怒,产屋敷家主按捺不住向前一步道:“这是我的幼子,因为自小身体不便一直养在深宅甚少出门,这次见到权宫司大人太过高兴,所以有些不敬,还请大人莫要在意。”
眼见自己父亲急吼吼出声,无惨脸上无甚波动,眼中甚至还带了些嘲讽。
他病重的快要死掉的时候都没有见他的父亲露出这样着急匆忙的表情。
佑果没有看产屋敷家主,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无惨身上,平静的双眸好像能看透人心,被他注视着的无惨心脏猛地一缩,无端产生两分隐痛。
他为什么要这么看我?还是他看出了什么?无惨忍不住心想,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
“自小体弱?”佑果忽然开口,他上下扫了眼无惨,“确实。邪秽缠身,命薄气短,出生时就容易被当作死胎吧。”
无惨脸色瞬间变差,然而产屋敷家主心里却一惊,正如佑果所说,无惨出生时就没有气息和脉搏,他以为是死胎,觉得晦气,所以差点就将他丢进火堆,也是作为母亲的产屋敷夫人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乞求拖延时间,无惨在生死一瞬中发出第一声啼哭才保下了自己的命。
但是也只是活着而已,疾病缠身无药可医被医生断言活不过十八的他,还不如当初死在火堆之中。
“权宫司大人说得对。”产屋敷家主眼中越发恭敬,语调微扬,“您居然猜对了。”
佑果微笑不语,他哪里是猜对了,分明有系统这个帮手在帮他作弊。
“可怜,这样的身体活着有什么意思。”佑果意味不明地说。
无惨本就因为被佑果点破自己最憎恨的过去而心生怨怼,再听到佑果那句话更是胸口血气翻涌,没有一会儿口中便蔓延上来一股血腥味。
他被气吐血了。
然而罪魁祸首却走到无惨身前捏住了他尖尖的下巴,湛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无惨精致的病容,唇边忽然绽开一抹微笑,如初融的春水。
“不过,长得不错。”
无惨眼中的怨恨一滞,脑袋被佑果能够杀人的容色笑得一片空白,接着便感觉到颊边温柔的摩挲。
他听到面前的佑果说:“就这么死了,反而可惜。”
苍白的脸色一瞬间涨红,无惨觉得佑果这个权宫司肤浅,一面又有些得意。总之所有情绪都被他藏在眼中,然后
沉入眼底。
狐狸一向喜欢以貌取人,所以身为天狐之子的佑果喜欢美人也没什么意外,这从他身边辅佐的祢宜和神官之类的人都是千挑万选的俊男美女就可见一斑。
听到佑果这样说的产屋敷家主自然也得意,他虽然现在不再年轻,不过年轻时也是京都有名的俊美青年,再加上产屋敷夫人同样出色的美貌,双管齐下的结果便是长子和幼子都是同样的好看。
“既然如此,新年就让你快活一点吧。”
佑果抬手一点,点向无惨的眉心,一点灵力注入,很快将无惨体内的恶秽与病气暂时压制。
无惨只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原本时常感觉隐痛的身体骤然轻松许多,连喉咙中的痒意也在一瞬间不复存在了。
瞳孔因为身体这一瞬间的变化而震惊地缩起来,无惨眼睁睁看着佑果收回去的手,一时间心神震动,鬼使神差地抬手抓住佑果一截手腕。
“你……”
无惨张了张嘴,望着佑果的眼中迸发出摄人的光彩,攥着佑果的手紧握不放,甚至还想上前说些什么。
将要溺死的人抓住浮木,怎么会不竭力紧抱?无惨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他看着佑果,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能救我!我要抓住他!
“无惨!你怎么能如此不敬!”产屋敷家主呵斥道。
握紧佑果手腕的手被人硬生生掰开,无惨对父亲的呵斥声恍若未觉,他死死地盯着佑果,半空中伸出的手徒劳地朝佑果抓去。
他能救我!
无惨心中无声地喊。
产屋敷家主和收回手的佑果道歉,佑果平淡地摇摇头,表明并不介意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