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长相、声音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变化,唯独语调多半不会改变。
七十多岁的年长者,脸上有着岁月雕刻深痕,无论再好看的眼睛如今也不复清澈明亮,只剩下昏黄沧桑。
赵离浓并不能从这张脸上看到多少熟悉的模样。
除了离开前对方那句“小赵”,语调像极了师兄江习。
他叫她名字时,总在最后一个字上拖音,无形中带了点亲昵。
赵离浓跑上来时,其实没把握确定,因为之前纪照对她的长相、名字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直到现在,她看着对方手中那坛酒。
——那坛他们曾经一起埋在丘城铁刀木树下,又消失不见的酒。
几乎不受控制,赵离浓喊出了师兄。
站在门口的纪照手颤了颤,两人对视良久,他转过身将门关上。
赵离浓心跳得极快,因为对方既没有露出困惑的表情,也没有否认,这是不是代表……一切都是真的?
纪照捧着那坛酒慢慢走向沙发,将酒坛轻轻放在茶几上,不着痕迹转了转坛身,让那张红纸对着自己,他做完这些才抬眼问:“小赵,你回来还有事?”
平静温和,就像一位普通年长者在问小辈。
赵离浓喉咙莫名干涩,但她盯着对方的脸,很快目光又坚定起来:“江习师兄,好久不见。”
她这话一出,纪照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但很快赵离浓在他眼中看见了警惕戒备。
“你背后有什么人?在哪找到了我以前的资料。”纪照眯了眯眼,脊背挺拔,坐在那不怒自威,“你的名字、你的脸故意改造成现在的样子,是想接近我?”
赵离浓不由沉默,她很高兴又有点无语。
高兴的是纪照果然是她师兄,无语的是师兄居然认为她是整容成自己的样子。
片刻后,她指着茶几上的酒:“丘城铁刀木下,我们当年一起埋的,谁也不知道。”
纪照没有出声,垂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离浓可能觉得还不够,继续补充道:“封坛前,你偷喝了一口,以为我不知道。”
纪照,或者说江习,脸皮抽了抽,年长者的风度差点保不住:“闭嘴!”
这是彻底承认自己是江习了。
“师兄。”赵离浓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最真实的笑:“我以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江习只能微叹一声:“别站着了,过来坐。”
以前赵离浓是实验室最小的那一个,最受师兄师姐的照顾,即便江习如今老去,但再一次见面,他们又仿佛回到了原来的时候。
但物是人非,江习早已经老去,不再是以前年轻模样。
见赵离浓一直盯着自己看,江习苦笑一声:“师兄是不是太老了?你都没认出我。”
“人都会老。”赵离浓解释,“我太久没见过师兄了。”
提起这个,江习面上神情变得严肃:“小赵,你这是穿越了?”
“前段时间我查过你的资料,还以为是巧合,赵贤可能在哪听说过你,所以他女儿也给你取了这个名字。”江习道,“但你们长得太像,发表在研究院网上的那些论文,我也看了,总觉得和当年你遣词格式很像,所以今天我才想借机见一面。”
查过了,那就是资料没问题。
“师兄,我从田埂上晕倒后发生了什么?”赵离浓问出了一直藏在自己心中的问题。
江习脸色一变,良久之后才开口:“你……是突发病,导师连夜送你去医院,抢救了几天,你父母赶来后,最终决定撤下呼吸机。我们……都去参加了你的葬礼。”
赵离浓对自己的死亡没有实感,她当时失去意识并不痛苦,只是心想,难怪刚才师兄又是怀疑她别有目的,又问自己是不是穿越过来的。